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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內(nèi)胭脂鋪

第19章 蠢

大內(nèi)胭脂鋪 七月初九 2243 2019-04-11 20:00:00

  車輪滾滾,駛向皇宮方向。

  蕭定曄坐在車廂里,乜斜著躺著的貓兒,冷冷道:“便是你逃去天涯海角,本王要捉你,自然能尋見。你好好配合我,我不會害你?!?p>  貓兒強忍著傷痛,咬牙反問:“殿下的話,可能盡信?”

  他一頓首:“自然能,本王從來說話算話?!?p>  哦?貓兒一瞬不瞬的瞧著他:“箭亭里戲耍我時,答應的珍珠、花瓣和蜂蠟呢?”

  他一滯,探頭往馬車后瞧一瞧,抬眉道:“李家不是已替本王給了你?且還是加倍的數(shù)量?!?p>  后面跟著的李家馬車上,堆放的除了孝敬閻羅王的二十斤珍珠、二十斤花瓣和四十斤蜂蠟,還有酬謝貓兒本尊的綢布、胭脂香粉和人參鹿茸。

  確然是加倍的數(shù)量。

  貓兒微微冷笑,斷斷續(xù)續(xù)道:“殿下……果然說話算話?!?p>  蕭定曄自覺有些失面子,轉(zhuǎn)了個話題:“你那畫,究竟有何幺蛾子?”

  她再不理會他,只閉著眼忍痛。

  車輪忽的一個起伏,她被顛了一顛,斷臂立時大慟,重重咬住了嘴唇。

  他毫不憐惜道:“你若透露那畫的蹊蹺,本王便想法子為你止痛?!?p>  她緊咬牙關,等痛過一波,方恨恨道:“殿下今早尋到我時,不是將那畫搜了去?”

  他蹙眉道:“那都被水泡成一團爛泥,哪里能看出門道。”

  她又哼了一聲,一個字都不說。

  他看她竟然是一副記吃不記打的脾性,再不催她,只懶洋洋道:“你便是不說也無礙,等回了宮,本王便提了你進重曄宮當差,讓你好好嘗嘗本王的手段?!?p>  她險些噴出一口血,咬著后槽牙道:“皇上金口玉言,許了我永居廢殿,殿下竟要違抗圣旨?”

  他冷冷道:“你莫用父皇壓我。本王可是父皇最喜歡的廢物皇子,我向父皇開口要奴才,你說他會不會答應?辣椒水、竹簽指、蟒鞭……本王一樣一樣招呼你。”

  “你!”她氣急,憋著一口氣,一咕嚕爬起身,向他撲過去。

  可還未等她挨著他的身子,馬車又是一連串的顛簸。

  她站立不穩(wěn),先跌去車廂壁,后被彈至座上,最后滾落到廂底,從斷臂到傷腿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受了一回二次傷害,干脆的疼暈了過去。

  蕭定曄嘆一口氣,蹲下身子看著她,送了她一個字。

  “蠢?!?p>  ***

  掰正臂骨,對準骨茬,固定夾板,捆緊紗布。

  柳太醫(yī)肅著臉接完骨,方吁了一口氣。

  廢殿里靜悄悄,斷臂少女口中死咬著一片巾子,沒有發(fā)出一聲痛呼。

  他的目光從她滿面冷汗轉(zhuǎn)到她死抓著被單的手,嘆了口氣,又硬著心腸揶揄道:“前日腿受了皮肉傷,鬼哭狼嚎。如今斷了臂骨,倒是一聲不吭。”

  他見她攤在那里連眼珠都不轉(zhuǎn),心下一驚,倏地起身扯開她口中巾子,聽見她喘了一口氣,方放下心。

  外間傳來濃郁湯藥味。煎藥的春杏許是被爐子燙了手,滋的吸溜了好大一聲。

  貓兒啞著嗓子,斷斷續(xù)續(xù)道:“在旁人的地界,喊叫一聲,多少能討些巧。在自己地界,又能喊給誰聽?!?p>  他倏地動容,拳頭緊握了半晌才松開,又恢復了面上一貫淺笑:“五殿下行事自來由著性子。你跟著他出去了一遭,有此結(jié)果,也是意料中事?!?p>  他低頭收拾藥箱,半晌未等來她的辯解,只得壓下一腔心事,等春杏將湯藥送進來喂著她喝過,方叮囑道:“骨頭歪了不是小事,千萬莫再亂動?!?p>  湯藥有安神催眠之效。她喝過不多時,便已有些昏昏欲睡。

  迷糊中,不知誰人撫上她面,在她耳旁嘆了一口氣,幽幽道:“本以為你死了,誰知你又活了。你忘了我也就罷了,可三殿下那邊……”

  她心中只覺著那是夢,夢里有人要向她揭示過往。她心中想知道的更多,毫不遲疑深睡了過去。

  秋老虎轉(zhuǎn)瞬便過,綿綿秋雨光臨世間。

  貓兒躺在病榻上,指揮著春杏和五福將她賺回來的珍珠、花瓣和蜂蠟歸置好,將無暇大珠和微瑕小珠分別挑揀開。

  春杏可惜道:“這些珠子用來磨珍珠粉可太不劃算?!?p>  她舉起一顆珠子估摸道:“就這顆,外間至少能賣十兩銀子,磨成粉,就不值錢了?!?p>  貓兒跟著嘆了口氣:“可不是么……”

  她躺在病榻上的這三五日,日日反省著她逃跑失敗的原因,便是一個“蠢”字。

  如若她當初不是發(fā)蠢去向李家人要什么珍珠、花瓣和蜂蠟,而是直截了當要銀子,說不得她現(xiàn)下已經(jīng)打通了偷逃出宮的人脈。

  珍珠發(fā)出噠噠噠的撞擊聲,那每一回撞擊,都像在嘲諷她“蠢”。

  她直起腰身,往窗戶外喊道:“砸,一個個都砸碎磨粉,一顆都不許留?!?p>  廢殿院門被噼里啪啦拍響。

  大內(nèi)總管吳公公來的匆忙,額上頂了一層細汗,站在窗邊上,強壓著心頭怒火,好聲好氣的勸慰著貓兒:

  “莫說宮里的妃嬪、宮娥,便是只母耗子、母蒼蠅,往嚴了說,那也都是屬于皇上的。

  雖說皇上最疼愛五皇子,可斷沒有到父子兩共……共……”

  他覺得再難聽的話不適合說出來,只希望這位眼看著要否極泰來的宮娥能明白他的苦心,切莫腦袋一昏,走上死路。

  貓兒不知這位公公的苦口婆心所從何來,可他的面子她不能不給。

  她立刻拉了簾子,披上衣裳,照了一回破銅鏡,梳理了一回發(fā)髻,趿拉著繡鞋出了房門,向著他福了一福。

  自覺于禮儀上沒有什么可挑剔之處,她才擠著笑,懇切道:“公公所言何意,我竟聽不懂呢?!?p>  吳公公未想到,他等她擺了這般久的虛場面,就等來一句“聽不懂”,險些噴出一口老血。

  他一指木框里的珍珠,切切道:“這是什么?五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摳,這些年未賞過下頭人一文錢。若不是一心認了你,他能送你這么一番大禮?”

  他握了一把珠子在手,將證據(jù)送到她眼前:“你回來那日,五殿下的人搬著東西送進廢殿里,多少眼珠子盯著呢。”

  他話說到這里,便又壓低了聲音拷問她:“你那日一夜未歸,去了何處?”

  他的目光細細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回,捶胸頓足道:“貞潔,小姑奶奶,你縱是閻羅王親戚,可你若還活著,就得守這人世間的禮法!”

  貓兒于這唾沫星子中終于聽懂了他話中意,立刻分辯道:“公公聽哪些小人嚼舌根?這哪里是五殿下送的?公公沒瞧見我這手?”

  她眉頭挑了兩挑,將被包的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手臂橫在他眼前:“出宮鎮(zhèn)了一回魂,老天反噬了一回,賺了幾顆珠子,不算占便宜吧?”

  吳公公聽聞,確認道:“你真沒動五皇子的心思?”

  貓兒堅貞的一搖頭:“不敢,不想,不入眼?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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