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膳房撕人
午時三刻,宮中諸人已用過了午飯,到了歇晌的時候。
而掖庭的嘈雜還在繼續(xù)。
專為掖庭奴才們做飯的膳房大堂里,小太監(jiān)五福雙手十指上套了夾棍,施刑的太監(jiān)用力一拉,于格吧格吧的骨裂聲中,五福痛的哭天搶地。
膳房管事太監(jiān)咬牙切齒罵道:“偷,讓你偷,老子今兒不讓你記老子一輩子,便白當(dāng)了這膳房管事?!?p> 他身旁有人撲哧一笑,揶揄道:“公公都沒了下面那玩意兒,還能給人當(dāng)老子嗎?”
管事太監(jiān)被人刺的心火重,咬牙切齒喊道:“拉!”
一聲令下,將將才歇了一口氣的用刑太監(jiān)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,再次一使力。
五福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,徑直暈倒過去。
等貓兒被小太監(jiān)背著一路狂奔而來時,五福已被一桶餿水澆醒,奄奄一息癱倒在地。
他的手曾替貓兒精細(xì)雕刻過口紅管子、粉底盒子,也曾撿了旁人不要的剩菜、陳米送給貓兒果腹。
如今這一雙手上卻沒有一處好皮,皮開肉綻,正不自覺的微微顫抖。
貓兒驚的魂飛魄散,眼瞅著管事太監(jiān)再次揚手要發(fā)令,她再顧不得腿上的傷處,合身往前一撲,一爪子就撓在了那太監(jiān)面上。
隨之一聲悶哼,她滾落到五福身畔,捂上腿上傷處,姐弟兩人齊齊痛吟在了一處。
圍觀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。
胡姑姑出手了!
貓妖撓人啦!
撓完人她還嗚嗚作響,這不是在召喚野貓,便是在召喚小鬼啊!
一瞬間,圍觀眾人便跑了一大半。
膳房前堂,只余下零星幾人,壯著膽子瞧熱鬧。
管事太監(jiān)捂著被撓破的頸子,指著她半晌,喘氣如破風(fēng)箱:“縱你是人是鬼,是神是妖,也不能不講理。五福偷了膳房東西,咱家就能懲治他!”
貓兒將受傷的腿往邊上放順,先摸了摸五福小臉,輕聲問他:“告訴姑姑,你偷什么了?”
五指連心。五福雙手被夾的稀爛,面色蒼白,強撐了幾撐,淚珠兒一滾,嗚咽道:“姑姑,我沒偷……”
管事太監(jiān)立時將手中布袋兜頭丟過去:“沒偷,這是什么?”
貓兒接過布袋,往里一細(xì)瞧,心中立時一陣慚愧,將五福擁在懷中,無地自容道:“是姑姑害了你?!?p> 布袋里裝的是蜂蠟。
蜂蠟可用于胭脂妝粉,也可用于食療和藥用。
這膳房管事太監(jiān)患著經(jīng)年的哮喘,日日都用蜂蠟炒著雞蛋吃,一日都離不得。
貓兒只以為,定是她平日總叮囑五福四處幫她尋摸做胭脂的各式原料,五福才起了順手牽羊的心思。
她思忖著今日這太監(jiān)是不可能善罷甘休,只有跪上一回,說上兩句好話,看能不能保下五福。
她向五福使個眼色,悄聲道:“我們不同他硬碰硬,只能先服個軟……”
五福掙扎著從她懷中出來,執(zhí)拗道:“姑姑,我沒偷,我是撿的。那蜂蠟散落在外面墻角,我撿的……”
管事太監(jiān)聽他辯解,一步跳起來,一口啐到他面上:“撿的,你再給老子撿一回?你明知道老子缺不了這口,還要來偷一回。你是想讓老子死……”
貓兒知道五福自來在她面前是不說謊的。既然他三番四次說他沒偷,那定是沒偷。
她咬牙扶著五福起身,先和了一回稀泥:“公公再想一想,萬一是旁人偷的,栽贓給五福呢?五福膽子小,他……”
她和的這稀泥水平不高,膳房管事再啐了一口,蹬鼻子上臉叱道:“栽贓?老子瞧著,說不得就是你唆使五福干這下三濫的勾當(dāng)!”
給臉不要臉?貓兒腿傷疼痛,再沒有給他好臉子的耐心。
她一把亮出爪子,冷冷道:“你若不想將事情鬧大,我便帶五福走。你若不依不饒,姑奶奶便喚我阿哥上來主持公道?!?p> 管事太監(jiān)見她自亮相時強硬了一回便軟了下來,他再也不懼她,嗤笑一聲,破風(fēng)箱一般的嗓子呼啦呼啦諷刺她:
“胡姑姑還是先顧著你自己的瘸腿,閻羅王顧不顧的上你,還是兩說?!?p> 貓兒被他堵的一滯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重曄宮院前,樹冠處綠衫暗衛(wèi)雙手抱拳湊進(jìn)嘴邊,吹出兩聲蛐蛐叫。
隨喜躡手躡腳從院門出來,仰頭問道:“怎地不在廢殿外守著?”
暗衛(wèi)悄聲稟報:“那半仙兒為個小太監(jiān),跑去同人爭執(zhí)。屬下該不該出手,倒有些拿不定主意……”
暗衛(wèi)但凡出手,不是旁人見了血,便是自己見了血。
若他為了這雞毛蒜皮的事,習(xí)慣使然下了重手,壞了五皇子的計劃,可就要人頭落地。
隨喜一聽,無語道:“這點子小事,讓她折騰去?!?p> 他打發(fā)走暗衛(wèi),進(jìn)了宮苑,又招來個宮娥:“去尋小殿下,讓他去尋那半仙兒……”
正殿書房,蕭定曄趴在桌案上,將目光從眼前兵器圖紙上移開,抬頭瞟了眼隨喜:“那鬼妹又怎地了?”
隨喜嘆了口氣:“她吃撐,要為個小太監(jiān)出頭?!?p> 蕭定曄放下描畫圖紙的炭筆,手指一不自覺的撫著唇角咬傷,喃喃道:“竟是個愛摻和事兒的性子……”
既然打算用她,得想法子讓她收了脾性。
該威逼還是該利誘?
他續(xù)問:“可已將她底子查清?”
隨喜搖了搖頭:“她的來歷只停在了青樓。青樓之前,卻是查不到。那當(dāng)初把她賣給青樓的人牙子不是官牙,私下里騙了小娃兒轉(zhuǎn)手賣了就跑,尋不見蹤跡?!?p> 這就是說,一時半會她沒有家人。使不出扣住她家人威脅她的手段。
蕭定曄換了話頭:“她死而復(fù)生這件事,你怎么想?”
隨喜蹙眉道:“貴妃剛死,她就撞了柱子。太醫(yī)院里有出診記錄,確然是斷了氣。現(xiàn)下這活蹦亂跳的模樣,也確然是個大活人……莫非真有小鬼護體?”
蕭定曄冷哼一聲。
若真有小鬼護體,康團兒那一箭就扎不進(jìn)她皮肉里。
他也沒指望她真是半仙。
她是半仙自然極好。
她不是半仙,他將她打造成半仙,也不是多難的事兒。
他取過一旁的兵器圖紙,在其上畫了一筆,又問道:“李家小姐,還能堅持幾日?”
隨喜立刻回稟:
“李小姐都昏了三四日,若再不服解藥,怕是要挺不住。
皇后娘娘蘇醒當(dāng)日,那胡貓兒能鎮(zhèn)魂的消息,朝臣其實都已有所耳聞。今兒在箭亭的事,幾位皇子又親眼所見。
殿下在李家的事上,不管是想按老計劃,還是用胡貓兒,只怕這兩日就該收網(wǎng)。再拖下去,那李小姐就真永遠(yuǎn)睡過去了。”
蕭定曄忖了忖,下了決定:“那就明日吧?!?p> 兵部那些老古板,不管多難啃,他也要啃一啃。
若他都救了一回兵部尚書的愛女,那李老頭還能不記他的人情……那這位子也該換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