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遇青蓮的清洹那時還很年輕,在修士中也算不上高壽,也當不得無敵。
因果之道修行數載,清洹斬斷了太多的羈絆,割舍了太多的人情。這個世間,雖還存修士,可他卻覺得自己早已孤單。
酒成了他唯一的陪伴,他渴望那種半醉半醒的狀態(tài),酒后酣醉才不覺得自己孤身一人。
那次清洹乘風山澗,這時的他因果已然大成,早已皆妄四空,灑脫人間。
摸出白玉葫蘆,半晌,無奈放下搖頭苦笑,沒酒了。一日無酒,一日愁啊。
忽聞山中有呼聲,這聲音寂涼連清洹都為之側目,可突然畫風一轉,清洹詫異看了過去,那人好似自娛自樂,舉杯仰天高呼,聲音一轉之前寂涼,其中那絲歡樂讓清洹納悶。
這個人是瘋子不成?一會兒悲一會兒笑的。
影徒隨我身,
對影成三人。
那人喝的歡暢,清洹也是舔了舔嘴巴,望著自己的葫蘆,腳下云煙一散,飄然落地。
近處看的出,那人是個普通人,年齡不過四十來歲,一身灰袍早已布滿枯葉。旁邊是一匹壯馬,馬背上一個包裹還掛著一把寶劍。
馬在食草,人在睡覺,不過顯然,枯草地下怎么睡得下,飲酒作詩和天作飲,與影對話。
“山野作樂?我不如你?!鼻邃∽哌M看到此情此景,不由婉言口中暗嘆。
男子忽聞有人語轉頭看來,看到清洹一身衣著氣質,眼中瞬間迸發(fā)異彩,酒碗放置一旁連忙走近。
“可是仙人?”他可沒醉,頂多半醉罷了,看到有人雙十模樣,相貌比那天仙,衣著仙風,徒步山野怎么不奇。
他一生追尋仙跡已然到了瘋魔的地步,尋那仙草,食那靈藥,踏遍仙島,卻不見仙跡。莫不是今日之舉觸動了上天,真迎來了仙人?
“懷中無酒,討酒罷了......”清洹輕笑并不作答而是摸出了葫蘆走近那人身前,顯然對這個自酌其樂的人很有興趣。
“酒?酒好啊!有酒!”青蓮一愣,轉頭開顏解開行囊,拿出了前鎮(zhèn)剛打的美酒,有伴作陪自在的很啊。
青蓮是個自稱自己是個拿筆桿子的墨客,三尺青鋒也不過是年少學過兩式,出門在外顯擺而已。
清洹搖頭顯然不信這位趣人的說辭,但也稱自己偏鄉(xiāng)少爺,衣食無愁,那人聽了哈哈大笑。
也是機緣,清洹正愁化解一絲因果,便隨青蓮一起入得世俗,入了世俗便被這五彩斑斕花紅酒綠的世界迷了眼。
七八人群好客同游,跟著那登徒子踏上紅樓,三兩琵琶女搭笑,一兩個書匠辨言。
進得皇宮見了地中龍,入那后院見了人間仙。
青蓮啊,損友!清洹每當被帶去之后都會閉眼收心搖頭無奈,可架不住青蓮拖人下水的本事。
在那宮中后院,人中仙何其美也,連清洹都為之感嘆,比那瑤池圣女還要媚過幾分。甚至旁邊丫頭,那靦腆帶笑都甚是可愛的緊。
青蓮擠眉弄眼的給清洹望風,他是朝中名人,入宮皇上特許。
只是未曾想卻是給里面招了賊,偷心的賊。
不過清洹到底不沾因果,飄然離去,直留淚人聲聲,宮中凄涼。
遇見有文墨朝官時,更是有趣,青蓮喜歡賦詩,那清洹就是嘴皮子利索。
氣的那耄耋老漢半月下不得床,三月開不得口,醒來顫抖手指不得屈伸,出口便是黃口小兒。
去了次京城紅樓,將行之時,全城琵琶聲氣,妝臺前哀聲落淚。
結伴出了那京城,支吾走了那一兩個非要跟上來的素女,青蓮暗自給清洹豎大拇指,清洹也是玩盡興了,昂著頭吆喝著當年的意氣風發(fā)。
路上遇到一個青蓮的仰慕者,兩人變成了三人,那人比清洹看著要長,比青蓮要幼,未曾聞名卻也是有趣。
野老,一個無腦仰慕者,起初青蓮好客熱情,帶了一路之后,身上錢財盡了,卻依舊不走......
行吧,你不走咱還能攆你不成?這三人就穩(wěn)下來了,野老窮,啥也沒有,一個包裹僅有幾件黃土衣物。清洹青蓮兩人還有馬匹,走了幾個鎮(zhèn)之后,馬也賣了,只換了頭小毛驢馱些東西。
又走了幾日酒都沒得喝了,青蓮與清洹感嘆哪里還有百家紅樓相迎的豪氣咯。
清洹有錢,可也架不住青蓮這么逢人招呼迎客的程度啊,從那大運河一直游玩到國都,國度都散去了一半,現在哪里還有半分錢?
可那又如此?清洹灑脫,青蓮隨性,野老早就適應。三人賣字贈畫,也是換酒的法子!
到了廬山,看到的畫面如同仙境,青蓮斗酒出言,飛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銀河落九天。
豪氣沖天!
不過豪氣是豪氣,最后一點酒都被青蓮作詩用去了,清洹白眼直翻,絲毫不解風情。
青蓮尬笑,忙是擺手大笑說著無事,去了廬山他竟然還有好友。
可笑還當了幾天官兒,哈哈哈哈!
廬山的時候,青蓮和清洹共同研究出了一個即便宜,又好喝的酒方!加普通藥材那是人間極品,加上靈藥那便是救命神藥!
野老在一旁看的直傻樂,連連豎著大拇指吆喝著厲害厲害!
隨后就開始爭了,清洹搖頭說什么都要叫太白醉!這家伙一個凡人,自己從來沒喝倒過他,你說氣人不?這名字說什么都不能改!
青蓮皺眉思索著,覺得自己吃虧,也是不干!最后大腿一拍!醉仙釀??!好名字!
清洹哪能同意?不成!
那咋整?喝唄......誰贏了誰說了算......
喝了三宿,好家伙野老都送了好幾次飯菜了,這兩位還在爭。
“你說!叫什么好?”這日野老又來送飯,冷不林丁被青蓮這么一拽,一歪,瞪著眼睛看著兩人,都是公眾人物,若是外人知道成何體統(tǒng)!
“你們爭,你們爭,我不知道?!币袄闲渥右凰?,屁股一拍就要跑。
“別,別,回來!你說,叫啥?”野老要跑,這邊清洹又不同意了,半醉半醒,虛手一晃,野老人都走到門檐下了,隔著三五米遠被扯了回來。
當時只覺得空氣都好似凝固一般,青蓮口中不再囈語,但也未抬眸,低著頭望著手里的酒。
野老直覺天地都變了一般,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,半晌都沒有恢復過來。
兩人異狀清洹雖是醉酒,可半息過后也是驚醒,瞬間恢復了神色,眼中醉色散去,看著身邊同樣沒有說話的兩人沉默不語。
門外有風吹過,掀倒了衣桿,衣物散落了一地。
野老突然抖擻了一下,連忙站起吆喝著出去收衣服了。清洹閉著眼沒有抬頭,待到睜眼的時候,旁邊的青蓮已經睡下了,輕微的鼾聲很是清晰。
“唉,青蓮啊,青蓮,是你帶我領略了這紅塵仙啊?!庇趾攘艘淮罂诰疲瑩u頭苦笑,再一晃消失不見。
“就叫醉仙釀好了,不爭了......”
第二天,青蓮醒來看到屋中并無二人,也沒露異色,出門轉了一圈,眼中稍有一絲波色一閃而過。
與野老碰了個面,一個不提,一個沒敢說。
重新換了一批壯馬,掛著寶劍,兩壺美酒,青蓮和野老就此分開了,這一分別三人都未再見過一面。
......
屋中的清洹睜開了雙眼,手中的紅墨念珠不知道轉了多少輪,拿起了旁邊的白玉葫蘆,咕咚下肚。
“是我錯了,不該饞酒與你相遇?!鼻邃⌒揲L的五指捏著白玉葫蘆往嘴里灌酒,他的手很美,肌膚和那葫蘆渾然一色。
“那畫,是誰畫的呢?”一副畫想了這么多,清洹捏著太陽穴搖了搖頭,很顯然,這幅畫很有可能出自青蓮野老之手。
“廬山啊,你我分別之地,是時候去走上一遭了?!毕氲奶嗔耍伪厝绱?,清洹把葫蘆一甩緩緩起身,他日去看看就是了。
因果只有解了,只有這一個法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