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甜妮對全瓷牙,沒有親身的感受。
鐘甜妮認為,假的東西終歸是假的東西。
假的牙齒,哪里可能抵得上真的牙齒嘛!
每次,鐘甜妮給鐘大娘做飯菜,都以飯軟菜爛為標(biāo)準。
鐘甜妮的做法,非常適宜老年人的膳食。
鐘甜妮看著鐘大娘,吃完一碗鴨肉湯。
鐘甜妮對鐘大娘講:“媽,你行動不很方便,晚上,我過來陪你住吧?!?p> 鐘大娘遲疑了一下,把碗遞還給鐘甜妮。
對鐘甜妮的孝順,鐘大娘心知肚明。
有一位沒有遠嫁的女兒,陪伴在身邊。
這些年來,鐘大娘很知足。
鐘大去世后,五年之間,鐘甜妮為鐘大娘跑前跑后、端茶倒水、說話嘮嗑,盡心盡力地陪伴鐘大娘,走過人生的最后一段路。
鐘大娘的臥室,安放著一張大床。
如果按照鐘甜妮的說法,她晚上要來陪伴鐘大娘,她們會睡在這張大床上。
鐘大娘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床上的枕頭。
那是一只雙人枕。
枕套是繡花枕套。
它是鐘大娘姑娘時期,在娘家學(xué)做的女紅。
當(dāng)年,枕套也是鐘大娘出嫁的嫁妝。
五十五年時間,整整半個多世紀的漫長歲月,與鐘大娘同床共枕的人,只有她的丈夫鐘大。
常言道:少時夫妻老來伴。
人老了,需要一個老伴。
鐘大娘是一個普通人,有著凡人的心理。
鐘大娘不希望任何人,占據(jù)鐘大在她心中的位置。
這只雙人枕屬于鐘大和鐘大娘兩個人。
即使鐘大不能再陪伴鐘大娘,她也不情愿,別人替代鐘大的地位,哪怕別人是她的親生骨肉鐘甜妮。
鐘大娘無法向鐘甜妮表達,作為一名曾經(jīng)年輕過的女性,細膩的心思。
鐘大娘只是淡淡地對鐘甜妮說:“大女,你晚上不要過來,天黑我把燈開著睡,起夜很方便,我用手扶著墻壁能自理?!?p> 鐘大娘說的話很實在。
鐘甜妮聽得無可挑剔。
鐘甜妮知道,鐘大娘有鐘大娘的性格和脾氣。
鐘大娘認定了的事情,其他人改變不了。
鐘甜妮沒有勸說鐘大娘。
伺侯鐘大娘吃過了東西,鐘甜妮要回自己的房子做點事情。
鐘甜妮囑咐母親安心養(yǎng)傷。
鐘大娘迷迷糊糊地入睡了。
鐘甜妮才關(guān)門走了回去。
鐘小兵回來,鐘大娘正好睡了一覺。
睡眠充足了,眼睛還沒有睜開。
鐘大娘閉著雙眼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異常。
待鐘小兵開口說話,她才明白,來者不是鐘甜妮,而是鐘小兵。
“奶奶,我回來了。”鐘小兵說。
他飛奔到鐘大娘臥室的床前。
鐘小兵!
鐘大娘聽到說話聲,聽出是孫子鐘小兵的聲音。
“奶奶,您的腿咋摔傷的啊?”鐘小兵問鐘大娘。
鐘大娘這才張開眼簾,一雙干澀的老眼,怔怔望著鐘小兵出神。
在明亮的燈光下,鐘大娘立即認出,來人不是女兒鐘甜妮,而是孫子鐘小兵。
鐘大娘先是感覺突然,繼而,非常的喜出望外。
鐘小兵見到了鐘大娘,又從她的臥室退了出去。
他返到大門口,拎起剛才放在地上的行李,把行李拎到了鐘大娘臥室。
鐘小兵把行李放到一張桌子上。
這時,鐘大娘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她試圖穿鞋下床。
鐘小兵走過去,從地上拿起鐘大娘的鞋子,親手為她穿上。
鐘大娘站到地上。
她對鐘小兵說:“小兵,我身體還行,你大老遠回來,你不打工?。 ?p> 鐘小兵知道,鐘大娘的腿不適宜行走。
他勸她道:“奶奶,您坐下說話,傷筋動骨一百天哪!”
鐘大娘聽出了,鐘小兵回來的緣由。
她說:“沒啥呀,有你姑姑在我身邊,你忙你的工作去。”
鐘小兵心想,有姑姑在,固然是好,只是姑姑很快就要進城帶孩子了。
他這一次回老家,一定要好好與鐘甜妮談?wù)劇?p> 他要請鐘甜妮,勸鐘大娘去大城市西州市養(yǎng)老。
鐘大娘又說:“小兵,你一路勞頓,回你的房間休息去?!?p> “好的,奶奶,那我先回屋,把我的行李擱了?!辩娦”焐洗饝?yīng)著。
他心里想,讓奶奶多休息一會兒。
他去把行李放好,再到姑姑鐘甜妮家看看。
鐘小兵轉(zhuǎn)過身,提起放在桌子上的大口袋行李。
他出了鐘大娘的臥室。
從老屋旁邊的樓梯,走上了二樓。
鐘小兵和曾麗英的臥室,在鐘大娘臥室的正上方二樓。
鐘小兵打開自己的房間,發(fā)現(xiàn)房間被鐘大娘,收拾得有條不紊。
春節(jié)后,鐘小兵夫妻倆返城,已經(jīng)有一段時間了。
按理,家俱上應(yīng)該積一層灰塵。
可是,鐘小兵摸摸床頭柜,又摸一摸曾麗英的梳妝臺,它們上面根本沒有灰塵。
很顯然,鐘大娘最近整理過,他們的房間。
鐘小兵把行李,丟到進門口的椅子上。
然后,他坐到床沿,歇了一口氣。
顧不上休息,他準備先去鐘甜妮家。
鐘小兵從二樓下來,走過他家屋外的院壩。
剛跨上院壩外面的土埂,遠遠地,望見姑姑鐘甜妮朝這邊走來。
鐘小兵站住了。
他瞇起眼睛,朝鐘甜妮望去。
只見鐘甜妮,雙手扶著一只塑料面盆。
面盆內(nèi)裝有衣物。
他猜想,可能是鐘甜妮,把鐘大娘換下來的臟衣服,拿到鐘甜妮家,用洗衣機洗了,現(xiàn)在送過來。
鐘甜妮走至鐘小兵面前。
鐘小兵先招呼了她一聲。
鐘甜妮笑著說:“小兵,你回來也不先講一聲,我好到鎮(zhèn)上接你嘛?!?p> 鐘小兵回答:“姑姑,你給我奶奶洗了衣服,辛苦你了!”
鐘甜妮撲哧一笑:“你這個鐘小兵,一家人咋說兩家話,你奶奶,不就是我的媽嘛,我拿過去,與我的衣服一起洗了,再拿過來晾曬。”
鐘小兵后退了兩步。
鐘甜妮一腳從土埂跨上院壩的水泥地面。
她把盆子放到一邊,又去找衣架子,把洗過的濕衣服晾起來。
鐘甜妮在做事情。
鐘小兵看了一分鐘,便返回老屋的客廳,端起兩把椅子,放到院壩的中央。
等鐘甜妮晾好鐘大娘的衣服,鐘小兵請鐘甜妮在椅子上坐下。
劉一竹
本書逢雙數(shù)日更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