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和宮。
看著景瑜緊張的模樣,風伊萱安慰道:“別擔心,一會去了芳怡苑,我?guī)湍??!?p> “謝萱公主!”
“小事!包在我身上!”
芳怡苑。
風伊萱仍舊女扮男裝,帶著文離辰和景瑜一同入了芳怡苑尋曲逸。
“叩叩叩……”
曲逸正在房內(nèi),反復摸索那鍍金的嵌有“武”字的盒子,門外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行為。
風伊萱清了清嗓子,對著門內(nèi)的喊道:“曲姐姐,曲姐姐……”
聽到門外風伊萱的聲音,曲逸的眸子猛地向上一抬,慌慌忙忙的把鍍金盒放入梳妝匣里,回道:“進來……”
風伊萱打開了門后,她身后的景瑜赫然映入曲逸的眼簾,曲逸的眼神飄忽了一瞬,柔聲道:“原來是萱姑娘一行,快請入座?!?p> 一行人便跪坐在長桌桌的南北兩側(cè)。一般情況下,曲逸都是就近坐在南側(cè),客人從門外進來,都直接坐在北側(cè)。
這次也不例外,只是風伊萱主動繞過長桌側(cè)面,與南邊的曲逸并排而坐。把辰、瑜二人留在北側(cè)。
這樣一來,她與文離辰對坐,景瑜便只能同曲逸對坐。
曲逸拿起桌面上的瓷壺,緩緩的倒入每個人的瓷杯里。為一行人倒過茶水后,她端莊一笑:“壺中茶水微涼,先供大家解渴。曲逸這就去煮些熱茶,供大家品賞?!?p> 風伊萱對這個姐姐有種沒來由的喜愛,見曲逸端著茶托去了屏風后,萱只樂呵呵的望著她看。
另二人只看著她笑,眼神示意她別忘了此行的目的以及她的保證。
她正笑得正忘乎所以,被文離辰這個眼神看得瞬間腦門出汗,她這才想起原有幾句話要說的,那咧開的唇瞬間閉上。
等曲逸從屏風出來后,風伊萱一瞬忘了該說什么,干咳了兩聲,眼珠四下看,場面一度尷尬。
想了想,她打算先從生存地點入手:“曲姐姐,你一直都在王城之內(nèi)生活嗎?王城口音很地道!”
景瑜的茶水正要送去口中,聽到她終于問向曲逸,他停頓了一下,也同樣想知道答案。
曲逸正低著頭為茶包封口。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,也沒有看向眾人,只笑盈盈的答道:“那是自然,我一直都生活在王城之內(nèi)?!?p> 見狀,文離辰無奈的摸了一下腦門,心里想著:你既已說她王城口音地道,她縱不是如此,也可以順著你的話順理成章的說是在此處生長,這什么問法!
風伊萱又哈哈一笑,卻又正遇上文離辰斜視著她的目光,他的眼光讓她大張的笑口又立馬閉上。
文離辰一口把面前小瓷杯中的茶水飲盡,暗想道:呵!這靠不住的傻女人……
聽到屏風后“咕嚕咕?!钡穆曇簦葜朗遣杷笫炝?。她溫柔一笑,輕盈的起身去屏風后端來了這一壺新茶。
待她再此入座,景瑜按耐不下,也追問道:“曲姐姐原來便姓曲嗎?據(jù)在下所知,王城之內(nèi)的曲姓少之又少?!?p> 曲逸笑道:“我們風塵女子,自然不用原名。曲逸這個名字是媽媽給我起的藝名?!?p> “哦?”
“不過是客人謬贊奴家曲聲飄逸,媽媽便給我取了此名?!?p> “那姑娘以前……”
景瑜正想接著問下去,曲逸卻笑著打斷了他的話:“前塵隔海,往事不可追。公子可要再品一杯?”
景瑜的話被堵在喉嚨里,頓覺十分憋屈。又不能確定眼前人就是長姐,他只壓下心中委屈,禮貌的笑了笑:“不勞曲姑娘費心,在下自己來?!?p> 景瑜制止了曲逸,自己向瓷壺伸出了手。雖然臉上努力克制表情,他心中的情緒卻很不穩(wěn)定,由于心不在壺上,手也不受控制,在剛觸碰瓷壺的那一瞬,瓷壺水就翻了。
“磁啦”一聲,景瑜的手被燙出了幾個小泡,滿手漲紅。
“?。 ?p> 曲逸突然站起,無意的驚叫出了聲,少有的失禮。
此時,辰萱二人也急忙站起,未等二人反應過來,曲逸已拉起了景瑜的手,緊張的查看他的傷勢。
此時,文離陌推門而入,正好看到這一幕,他的笑意頓時煙消云散……
曲逸卻顧不上這些,只對著門口的文離陌說道:“快,去打些冷水?!?p> 說完這句話,曲逸才放下景瑜的手,去了屏風后找藥箱。
文離陌正暗暗埋怨:怎么能對男子舉止這般親密,又如此上心。
文離陌聽著曲逸在屏風后找藥箱的聲音,悶悶不樂,一動不動。
文離辰無暇等待,急著獨自出了門去找冰水。
風伊萱留下,安慰著景瑜:“再忍一忍啊,景瑜……很快就不疼了……”
曲逸仍舊無暇顧及文離陌的臉色,只擔心的把藥箱提了出來,提到景瑜身邊。
見此場景,文離陌火上澆油,他袖子很甩了一下,轉(zhuǎn)身而去。
文離陌走到門口時,遇到了端著冷水的文離辰,他一語未出,徑自離開。辰也來不及說話,只急著把冷水端進去。
景瑜把手放入冷水里時,曲逸已經(jīng)把藥箱里需要用的東西都拿了出來,擺放在了桌面上。
景瑜輕泡了一會,曲逸便把他的手從水里拿出來,用抹布擦干。又輕輕為他上了藥,再輕輕用白色布條幫他包扎固定藥粉的位置。
文離陌出門后并沒有走,曲逸為景瑜包扎的全過程,他透過門縫看得一清二楚。
這次,文離陌怒火攻心,徹底離開。
文離陌一路快走,直至出芳怡苑大門時也沒理會鶯歌和老鴇在門口笑盈盈的臉。
錢氏見此場景,明白到曲逸又惹怒了一位客人。她叉起腰,破口大罵道:“曲逸怎么老得罪自己的客人,這個能賺錢卻偏要賠錢的貨!”
曲逸包扎的整個過程,都是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模樣。景瑜越發(fā)覺得她這個樣子像極了小時候自己被父親打過之后,長姐過來關心自己的模樣。
景瑜腦海里不自覺浮現(xiàn)了那時小長姐關心眼光,以及小長姐總會問的一句話“還疼不疼?!?p> 說巧不巧,曲逸做了一個藥包,把藥遞給了景瑜時偏偏也問了一句:“還疼不疼?”
景瑜笑道:“不疼……”
他笑出了淚,卻遲遲沒有沒有接過藥膏。
曲逸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藥包,道:“這藥,景公子拿去了吧。”
景瑜終于借過那藥包,道:?!扒憬阏媸窍駱O了我一位故人?!?p> 曲逸的眼神飄忽了一瞬,勉強笑了笑,并不接話,只低著頭收拾起桌面上的藥箱。
“曲姐姐難道不好奇我這位故人嗎?”
“故人是?”
“我長姐?!?p> 一瞬間,曲逸轉(zhuǎn)了身,把醫(yī)藥抱回了屏風后。
一行人看不到她的表情。
萱和辰正為那二人捏了一把汗,這緊急關頭,房門外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傳喚。
鶯歌在門外叫道:“曲逸,新茶葉送到,錢媽媽命我來喚你選茶葉?!?p> 曲逸從屏風后緩緩出來,輕盈而溫柔,對著眾人欠了欠身:“曲逸先退下了?!?p> 望著曲逸出了門,風伊萱嘆道:這鶯歌!偏偏這時來傳喚,功虧一簣?。?p> 第六層。
錢氏房間。
看到錢氏坐在圓桌旁,曲逸先禮貌的招呼道:“媽媽!”
錢氏冷哼了一聲,說道:“你心里竟還有我這個媽媽!”
“媽媽這是哪的話,曲逸又惹媽媽生氣了?”
“你不讓那文暉去你房間,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許久沒來我這芳怡苑了!方才你又氣走了你的一位???,連這位貴氣的公子也被你氣走,你還有什么收入?你還怎么還債!你屢屢不聽我的勸,壞我的生意,還叫我這芳怡苑怎么開下去!”
曲逸忙低下身子,向錢氏行了個禮,道:“媽媽口中的??涂墒侵肝碾x陌公子?”
錢氏恨恨的白了她一眼:“你心中,還算有點數(shù)!”
“方才我房中的客人被燙傷,我一心救助他才怠慢了離陌公子。媽媽放心,我會向他認錯的?!?p> 聽到曲逸好不容易服了一次軟,錢氏態(tài)度便緩和了一些:“你肯認錯,這還真是少見!不過文離陌這三字,你倒叫得親切!”
曲逸不語。
錢氏又說道:“行了!記住你今日的話,若拉不回這個???,我芳怡苑也容不下你了!雖然契約上不讓你做二樓的姑娘,但媽媽會把你賣給西市的屠戶,那時,你可別怪媽媽狠心!”
曲逸在錢氏的后背撫了撫,為錢氏順了順氣,道:“媽媽是個心善之人,我知道媽媽是在氣頭上才說這樣的話的,媽媽不會這般對我的!”
錢氏一把推過曲逸,只說道:“你房中還有客人,快帶著這些茶葉回去,好生服侍著,別在我面前礙我的眼!”
第三層。
曲逸房間。
曲逸帶著新茶葉回了房間。
曲逸把新領回的茶葉放在桌旁,道:“各位久等了?!?p> 景瑜只回道:“得曲姑娘今日如此上心,在下受寵若驚。”
“曲逸對待客人一向上心,這是理所應當?shù)?。?p> 景瑜越發(fā)覺得,這曲姑娘眉眼之間像極了長姐,可她反復推諉,自己也不敢完全確認。
暮色將至,是該離開的時候。
景瑜看了看窗外的暮色,道:“今日多有叨擾,我們也該回去了?!?p> 曲逸也看了一眼天色,轉(zhuǎn)回頭正看見了景瑜沒受傷的左手手腕處戴的一串白玉珠。
此時,曲逸完全確認了他的身份,只強作鎮(zhèn)靜道:“既然暮色已至,那曲逸就不留大家了。”
待送走這一行人關上門后,曲逸才轉(zhuǎn)過身來靠著門,整個人無力的滑落在地。她眼神飄忽,把頭埋入手臂中,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。
昌陽宮。
文嵐正在批閱奏章,看賈貴帶來了風伊萱,他便把奏章放到一邊。
他讓賈貴帶來風伊萱,是因為他給她的十日期限已到,他詢問起前些日子的遺留下的問題:“萱丫頭,十日期限已到,你要如何抉擇?是去還是留???”
風伊萱恭敬的答道:“回皇上,我愿留下,完成聯(lián)姻?!?p> “哈哈哈……這是最好不過……我雖不愿勉強萱丫頭你,可萱丫頭如果貿(mào)然回國必定傷了兩國和氣?!?p> 她忙回附和道:“還是皇上深謀遠慮,考慮周詳?!?p> “皇上!二殿下求見!”
賈貴這一身傳報,打斷了文嵐與風伊萱的對話。
文嵐反問道:“我與公主正商量要事,辰兒此時來做什么?讓他等等……”
話音剛落,文嵐反應過來,驚慌道:“辰兒向來內(nèi)斂,無事不來走動,偏偏趕在萱丫頭在,他……莫不是……”
文嵐已猜測到了文離辰的意圖。
風伊萱看文嵐猜出大概,便點了點頭:“他正是皇上口中,那位愛我的皇子!”
“那萱丫頭……”
“自然也仰慕二殿下?!?p> 文嵐大大的出了一把汗,明明陌兒那樣愛這萱丫頭,辰兒這性子冷淡的人怎么也喜歡上了這萱丫頭,這可如何是好!
賈貴提醒道:“皇上,那二殿下,是見還是不見?”
文嵐揉了揉眉心,點了點頭。
文離辰的滿臉發(fā)紅,顯然是經(jīng)歷了一番奔跑。
“兒臣見過父皇!”
“起身吧!”
風伊萱看文離辰出現(xiàn),感到很意外,她小聲私語道:“你怎么來了?”
文離辰小聲咳了兩聲,眼神卻仍舊平穩(wěn),示意她安靜,在父皇面前不要私語。
風伊萱明白了他的意思,閉嘴不語。
文嵐在殿前踱步,思索著:陌兒當日帶著萱丫頭來悔婚,我眼中明明透出對萱丫頭愛戀之意,如何萱丫頭竟帶著辰兒來?
看文嵐在淺階之上來回踱步,遲遲不語,她便率先說道:“十日前,皇上給的問題,萱兒已做出了回答。不知皇上有何安排……”
文嵐沒想好對策,便先問向了文離辰:“辰兒,你是可愿娶這萱丫頭?”
文離辰作了揖,認真的回答道:“回父皇,自兒臣赴夙夕交好時,兒臣就便開始接觸她,到之后迎親、再到她退婚這一過程,于無意識中,她已經(jīng)深深走入了我的生命里。當在她決定回夙夕的那晚上,兒臣徹底方寸大亂了!所以,兒臣愿意聯(lián)姻,并以此把她永遠留在我的生命里。”
聽到文離辰句句肺腑,文嵐更是不好說些什么,他只打哈哈道:“辰兒自小便沒問要過什么,從未像今天這樣這樣用心的長篇大論過。我若不為你二人做主,你豈不要怨我?”
“兒臣不敢。但,這丫頭雖是而兒臣第一次向父皇索要的禮物,卻也會是最后一件?!?p> 的確,文離辰不像文離陌,辰自小沒要過什么禮物,是天生的性子冷漠。他第一次索要,又第一次說這么多話,文嵐倒有些心虛,文嵐忙圓場道:“方才,我只是試你二人真心,見你二人恩愛至此,為父我真為你二人歡喜……”
文嵐騎虎難下,便開始了新的思索:本以為萱丫頭與文離陌可以聯(lián)姻。為了避免自己的說法過于直接,而讓人猜測到自己的心理。才讓他二人由下而上的聯(lián)姻,可如今倒成了她與辰兒的機會了,君無戲言,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……罷了,先壓下去,容后再議……
文嵐年紀大了,有頭疼的毛病。此時,他又裝作頭疼的樣子,痛苦呻吟道:“啊……這頭疼的毛病……”
見狀,辰萱二人都急忙走上前去,關心他的情形。
風伊萱問道:“萱兒碰巧會些按摩,可否萱兒試試,看能否為皇上減輕痛楚?”
文嵐艱難的答道:“也好……”
風伊萱上手后,文離辰仍舊擔心,他問道:“父皇的頭痛病許久未犯,怎么今日來得這般兇猛?”
文嵐朝賈貴使了個顏色,這宦官心領神會,立即上來解圍道:“二殿下您也知道,郗國與我蘭圖的勢力向來不相上下,近來郗國很不安分,明顯想挑起爭端??!陛下為此事大廢心神,您來之前陛下的頭就痛過一次了!”
文離辰緊張的問向文嵐:“父皇,您該多注重著身子,不要總超負荷勞累,您還疼嗎?賈貴,快宣太醫(yī)吧!”
文嵐擺了擺手,道:“罷了,這老毛病是缺乏休息,我先休息一番。你們先退下吧,讓朕去躺一會,聯(lián)姻之事,隨后再議?!?p> “是!”
“是!”
二人干脆利落的回答文嵐。
待賈貴把文嵐扶到床上,二人才稍微放心了些,緩緩離開了昌陽宮。
文嵐躺在龍榻上,望著那二人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思索:難道這二人的緣分冥冥之中便注定好了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他們二人終歸是在一起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