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途遙遠,迎親隊伍白日行進,夜晚休息。
風伊萱也隨著隊伍走走停停。
起初對身邊的一切人和事,風伊萱都心不在焉。一連幾天后,風伊萱漸漸被路上的迷人風景給分了心。又加之朝夕相處的兩個丫鬟在身邊的陪伴讓她安心不少,她暫時擱下了心中的悲傷。
迎親隊伍走到了荒無人煙的兩國邊境時,突然發(fā)生了異況。
“轟”的一聲巨響,前方上百只馬兒突然開始嘶鳴起來,風伊萱的馬車也晃了晃,馬車內(nèi)三人一陣重心不穩(wěn)……
“什么情況?”
風伊萱打開馬車的窗簾,疑惑的發(fā)問。
“公主莫驚,前方洪水泛濫了?!?p> 文離陌向身后馬車內(nèi)的風伊萱安慰道。
風伊萱放下窗簾,直接的走出了馬車。
只看見坡下洪水泛濫,有一些人馬在洪水中掙扎浮沉,洪水之大,不一會兒就不見了這些人馬的蹤跡……
“天??!怎么會?”
風伊萱驚嚇著捂住了嘴……
文離陌針對目前的場面對風伊萱解釋道:“前面的一批士兵正在渡河,可是突然發(fā)了洪水。洪水把坡下的橋沖垮了,這批士兵當中,有些人馬被洪水沖卷起來,更多被直接淹沒在深水中了。因為我們還沒有來得及下坡,所以命是保住了。”
風伊萱記得很清楚:這片土地上,坡上是大片的山林,坡下有一條元怒河。
坡下元怒河的兩岸本是大面積的青青草原,平整而寬闊,小時候隨父王來打獵時,她曾在這片草原上打過滾兒。只是如今洪水泛濫,元怒河把整個坡下都填滿了,自然見不到了坡下的青青草原。
她的馬車距離在將要下坡的邊界處僅僅一百米左右。坡下的水洶涌澎湃,水的高度雖不至于同坡岸一致,但卻像隨時都要卷到坡岸上似的。
風伊萱第一次意識到生命的脆弱。
如此險境,文離陌只好令全隊后退幾里,等洪水退過之后再向前行走。
安排好一眾人馬后,文家二位皇子同裴朗商量了許久。顯然,突發(fā)的險情讓三人不得不考慮下一步的計劃。
風伊萱同兩個丫鬟則在一旁安靜的等著消息。
不一會兒,裴朗向風伊萱這邊走來,顯然是已經(jīng)討論出了計劃。
文離陌率先說道:“如今洪水突至,在此處我們必須想方設(shè)法自給自足,若空吃隊伍里預備的糧食,洪水退下之后,糧食便所剩無幾,無法讓我們安然回到蘭圖。”
文離辰贊同道:“我們可在附近尋些獵物、山果之類以解決裹腹問題?!?p> 文離陌點了點頭說道:“那么,下午離辰帶一小對人馬去找食物,我在附近熟悉地形,安營扎寨。裴將軍在此處負責保護公主?!?p> 文離辰回道:“好?!?p> 裴瑯也回道:“有勞二位殿下?!?p> 被迫在此停留,風伊萱也不愿在再回馬車里了,她更愿意在外面呼吸新鮮空氣。
晚間,山林中已扎好滿地的帳篷。文離辰也帶著一眾人手,滿載獵物而歸。
裴朗帶頭生起火堆,用來照明和烤肉。
每一個火堆周圍都坐著一群人。
每個人的手上都烤著肉,不一會兒,就飄香滿林了。
風伊萱也不例外,她的手中也拿了一只文離辰打回來的野雞,她學著裴朗得樣子在火堆上方反復翻轉(zhuǎn)著野雞……
看著野雞的皮已經(jīng)變成了油黃色,風伊萱的心里第一次有了自給自足的驕傲感??粗约旱膭趧映晒L伊萱迫不及待的想嘗嘗味道。
裴朗一個沒留神,風伊萱便張大了嘴巴,對著野雞咬了一口……
“呸!”
風伊萱把到嘴的一口野雞肉全部吐了出來。
風伊萱烤出來的野雞因為受熱不均,所以外熟內(nèi)生,味道也自然不盡如人意。
“哼……”
同樣也正在烤野雞的文離辰,被風伊萱的吐聲分散了注意力,無意識地發(fā)出了一聲冷笑。
這聲冷笑聲音并不大,卻還是被風伊萱聽到了。
裴朗和文離陌同時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野雞望向風伊萱,異口同聲的喊了句:“公主……”
風伊萱正被文離辰的冷笑惹得正不高興,她徑直走到文離辰身邊問道:“你哼笑什么?”
文離辰看了一眼已經(jīng)走到了身邊的風伊萱,心中暗想道:壞了!不小心笑出了聲!怎么就沒忍住呢?
文離陌笑呵呵的打岔道:“公主不要跟我這二弟一般見識?!?p> 接著,文離陌把自己烤好的野雞遞到了風伊萱面前。
風伊萱尚來要強,她不愿在文離辰的嘲笑下接受別人的野雞,那樣只能證明她烤不好野雞。
“謝大殿下一番美意。但我怎么可以奪人之美呢?更何況大殿下累了一天,想必已饑困交加了吧!”
風伊萱說完這句話,便轉(zhuǎn)身走向自己的那堆火堆,此時文離辰又抬頭瞄了一眼她,來確定這個‘危險’是否走遠,不料她正好扭過頭來,給了文離辰一記白眼。
待風伊萱回到自己的火堆旁時,裴朗把自己的野雞也遞給了她。
裴朗說道:“我的野雞正是為公主烤的。方才怕公主無聊,才未制止公主自行烤野雞。現(xiàn)在,裴朗既做熟了野雞,還請公主放下自己的,享用裴朗手中的吧!”
風伊萱望著裴朗遞過來的野雞,垂涎欲滴。
她轉(zhuǎn)頭偷偷去看文離辰此時的表情,不曾想,文離辰也又轉(zhuǎn)過頭在偷看著她的下一步行為。
不曾想目光會對視,二人立馬轉(zhuǎn)過頭,像是沒發(fā)生過偷窺一般。
風伊萱擦了擦嘴邊的將要流出來的口水,尷尬地咳了兩聲。
風伊萱指著方才自己烤過而沒烤好的野雞對裴朗說道:“裴侍衛(wèi),連你也不相信我能烤好這只雞!”
“我……”
裴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。
“裴侍衛(wèi),你烤得雞你必須自己吃!不然,就是不相信我?!?p> 裴朗的手臂仍向風伊萱舉著野雞,一動不動,有些為難。
風伊萱把裴朗的手臂折回去,使他手中的野雞正對著他的嘴巴。
“吃!裴侍衛(wèi)!快吃!”
裴朗不好駁了風伊萱的面,只好順應著她的話,咬了一口野雞。
看著裴朗咬了一口雞,風伊萱的眼神里有著藏不住羨慕,她的嘴巴也跟著裴朗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咬合著。不同的是,裴朗咬合的是雞肉,風伊萱咬合的是空氣……
裴朗把嘴邊的雞拿遠了些,漸漸有再遞給風伊萱的趨勢。
風伊萱立馬轉(zhuǎn)了頭,撿起自己剛沒烤熟而放在盤子里的半生不熟的雞,放在火堆上固執(zhí)的又烤了起來……
裴朗只好暫時停下了把野雞遞過去的趨勢……
風伊萱把火吹大了些,簡直要把野雞整個投入火中似的……
文離陌看著風伊萱這一系列舉動,不由得笑彎了嘴角。
火光映著這位要強的異域女子正在賭氣的小臉,愈發(fā)可愛動人。
文離陌晃了晃腦袋,警示自己:這是給文輝王爺迎娶的的女人。
風伊萱把野雞在大火里狠烤了一陣,覺得差不多時,她又把烤雞從大火里拿了出來。
她吹了吹烤雞,自信滿滿的又咬了一口,有些硬。
她意識到,這次可能是焦了……
風伊萱看了看文離辰,他不僅已經(jīng)吃過了一個,第二個才正剛烤好,她聞到了香味……
風伊萱不禁有些嫉妒。
她一邊艱難啃著她那烤焦的野雞,一邊怒視著文離辰。
文離辰看到她的眼神,竟有些得意。
文離辰把又一次烤好的野雞在自己面前舉高又放下,又不屑地瞄了瞄不遠處狼狽的風伊萱。
正當他準備在自己第二個烤好的野雞上咬下第一口時,風伊萱迅速沖上去并將其奪了過來。
“唉?唉?……”
文離辰的眼光隨著離去的雞肉遠去,最后又落到風伊萱那張充滿怨氣的臉上。
“唉什么唉?”
風伊萱迎上文離辰的目光,眼睛瞪的大大的。
風伊萱想道:若在固執(zhí)的自己烤野雞,自己怕是要餓死在這里。但我不好過,你文離辰也別想好過!
文離辰問道:“你怎么能搶人食物呢?”
風伊萱把搶來的野雞放入盤中,又把自己烤焦的野雞硬塞給了文離辰。
“二殿下,你拿了我的雞,我拿了你的雞,這可不算搶!”
“你……”文離辰被氣得說不出來話。
風伊萱咬了一口文離辰所烤的野雞,暗想道:不得不承認,這家伙的野雞烤得還真不賴。
她故意對著他兇狠地咀嚼著雞肉,臉上是“你能乃我何”的表情。
這個夜晚,月朗星稀,一行人安然度過。
第二天,又是每個人分工明確,都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只有風伊萱大閑人一個被裴朗保護著,導致裴朗為一并閑著。
裴朗身強力壯,風伊萱漸漸意識到他應該發(fā)揮更大的作用。
“裴朗,林子里這么多人,我出不了事情的,你不用總守著我。”
“護公主周全,是我的職責。”
“這荒無人煙的地方,都是自己人被困在此處,沒有外人,沒有危險的?!?p> “可是……”
“別可是了,大殿下日日帶人固寨運水,文離辰日日帶頭打獵,靈諾每晚都要觀天象側(cè)天氣,柳兒日日在我營里打掃衛(wèi)生……如今我也不想再單純閑逛了,我打算日日同彩兒去撿樹枝,裴侍衛(wèi)也別在為我浪費自己了自己的精力了,正值用人之際,裴侍衛(wèi)應該主要屬于大家?!?p> 裴朗心領(lǐng)神會,拱手點頭,以示領(lǐng)命。
次日,風伊萱和彩兒就正式開始了撿樹枝的任務。
二人在營寨附近撿樹枝時,遇到了裝著橫木歸來的裴朗。
“公主?!迸崂使笆中卸Y。
“裴朗啊,你運這么大的木頭做什么?”
“我們在此停留良久,糧食所剩不多,等此處沒了獵物,我們便難以生存下去,不如早做打算,做些船只。待洪水退到一定程度,我們早早渡河?!?p> 風伊萱看了看自己手中撿的瘦柴,又看了看裴朗運的大橫木,竟有些尷尬。
她暗想道:果然裴朗是個能有大作為的人,放他去做事還是正確的。
“辛苦了,裴瑯。”
“不辛苦,公主切莫走遠,散散心后早些回營?!?p> “好……回去吧,裴朗?!?p> “是?!?p> 裴朗一行人又繼續(xù)向營地走去。
風伊萱暗想道:裴朗只是想讓我出來散心,并沒有把我看做可以出力的人啊,唉!
裴朗走后,文離陌出現(xiàn)了。
文離陌運了一些水回來,回營途中,正好望見了營寨附近的風伊萱。
文離陌的心不住的往下沉。
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,風伊萱還和彩兒仍自顧自的對話著:
“公主,這些日子你還要親自來做這些活,真是苦了你了!”
“彩兒,我不苦。我們營寨中馬上要木盡糧絕了,我不能看著我們坐吃山空啊,占用你們的陪伴也浪費了大家的人力資源?!?p> “長久這樣,公主的手就粗糙了,公主可害怕?”
“害怕?還有比到蘭圖更讓人害怕的嗎?”
“公主……”
“雖說在這里要自力更生,但還相對自由,到了蘭圖,就需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,想想都覺得還是現(xiàn)在會更幸福些?!?p> 聽到這段對話,文離陌愣住了。
文離陌仍舊離不開在風伊萱身上的目光,他暗想道:如此美人,竟要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想嫁給的人。
文離陌第一次有了想幫助她逃離這個宿命的念頭。
文離陌晃了晃腦袋,走上前說道:“公主就不要做這些粗活了,待我們做好了船,便可啟程回蘭圖了!”
文離陌的本意是不愿她勞累。風伊萱卻聯(lián)想到蘭圖的聯(lián)姻。
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悲傷,但又立馬恢復了神情。
“謝大殿下關(guān)心,都是一個爹爹,你可比文離辰善良得多?!?p> 聽到風伊萱的夸獎,文離陌歡喜的低下了頭。
“也不早了,公主今日就別再撿了,同我們一起回營吧!”
“好。”
彩兒跟在風伊萱身后,風伊萱同文離陌并排向營寨走去。
“公主,你與離辰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?”文離陌一邊走一邊問道。
“大殿下你也看到了,他這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樣子?!?p> 文離陌爽朗的笑了起來。
“大殿下,我差點忘了他是你弟弟,還望恕罪”
“無礙,無礙。我知道你二人心性皆善。你只管跟我說道,被我發(fā)現(xiàn)你二人誤會所在,我還能幫你們解開?!?p> “我二人……并無誤會。只是他厭煩我,我也厭煩他?!?p> 風伊萱又想起了文離辰那得意的樣子,情不自禁地做了一個不屑的表情。
這一路二人邊走邊聊,有說有笑。
風伊萱的每一個表情,文離陌都視若記憶里的珍寶。
今日之后,他把她的模樣更深一層刻入自己的腦海里,一連幾個難眠的夜晚里總是浮現(xiàn)在眼前,怎么也擺脫不掉。
洪水終于開始下降了。
眾人彷佛能看到自己即將能夠過河的場景。
文離陌審視著退卻了些的河水,命令大家助裴朗一臂之力,加快造船的速度。
離開的日子已盡在眼前了。
許是日子久了,相安無事下,眾人都放松了警惕。
如今元怒河之上,坡岸旁的林子里,少有動物會出沒,都被文離辰一行人捕獲的捕獲,逃竄的逃竄了。
樹枝也是一樣,被風伊萱也撿得所剩無幾。為了多撿些干樹枝,風伊萱和彩兒跑得越發(fā)的遠。
每日風伊萱和彩兒的身旁都會有外出運水打獵的人路過回營寨。
這日,風伊萱又聽到一陣腳步聲。
“彩兒,你有沒有聽到腳步聲?”風伊萱不假思索的問道。
“可能是二殿下打獵回來了,此時也到時候了?!?p> 彩兒直起了腰,一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邊回答。
一提到文離辰,風伊萱的氣就上頭。
風伊萱從袋子里抽了一根干樹枝,她拿著樹枝對面前的樹開始嘮叨。
臨時氣上頭,她只能把樹當做文離辰來教訓。
“你個文離辰,先是在我夙夕摔我,再是搶了繁嵐樓上最后一壺玫瑰露茶,前幾日還嘲笑我烤的野雞,這幾日還傲慢的瞪我!”
風伊萱一邊說著一邊用樹枝戳樹干,還時不時夾雜著幾下張牙舞爪的拳打腳踢。
彩兒笑得直不起來腰。
看著這樹實在太可憐,彩兒提醒道:“公主,這只是個樹干!不是二殿下!”
風伊萱回過神來,收回樹枝。
她對樹鞠了一躬說道:“對不起,一時情急,把你當成文離辰撒氣了。對不住對不住……”
風伊萱摸了摸樹干,歉意滿滿。
這時,林子里突然躥出來了一些人。他們上去就把風伊萱和彩兒圍了起來。
風伊萱分不出是蘭圖人還是夙夕人,他們穿衣風格很粗獷隨意,向來很可能是山寨里的土匪。
風伊萱內(nèi)心暗暗感到不妙。
洪水尚未完全退卻,又遇上了土匪,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