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麗絲一直住在紫鳶尾花莊園,而不是住在往日的家中,她……已經(jīng)出嫁了!至少名義上如此??!
她居住的院子里一株花木也無,房間內(nèi)只有一張床,衾褥也十分樸素,沒有化妝臺,沒有精致可愛的裝飾。
房子最醒目的地方中間掛著班恩的圣徽,周圍裝飾著刀劍,正對圣徽下是一張完整的棕熊皮。
每天的大部分時間愛麗絲都跪在熊皮之上,右手五指并攏,中指沾圣水,沒有時也可不沾,順序是額頭中間,胸口,左肩,右肩,最后雙手合十,拇指是交叉的。
她輕輕合十手掌,溫柔地抵住挺秀的鼻尖,閉著眼、安靜的和毀滅與絕望之荒原的至高無上的主溝通。
她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如此,在反復(fù)的練劍和祈禱中度過,極少外出。今天也毫不例外,一如往常。
愛麗絲心無旁騖,禱告她那走在淵暗的主,她相信黑暗的君主同樣也在暗中觀察著,必然會回應(yīng)她。
她忘不了第一次與神交流時的顫栗感,那是一種奇妙的重塑的過程,讓人深深沉浸,不能自己。
那種感覺就像原本的脆弱的玻璃杯,被一只黑色的手碾碎,然后再用某種神奇的不可思議的力量一點點的粘合、重塑,直到變成一只全然不同的、完美的杯子。
小鎮(zhèn)的轟隆爆炸聲傳進耳內(nèi),愛麗絲毫不所動,那不過是一群信奉異端的烏合之眾舉行的暴動,不堪一擊。
驀地,圣徽中的黑色巨拳發(fā)出了震顫,緊握的綠色光芒閃爍著陰冷光澤,她能感覺到體內(nèi)的神力在與圣徽共鳴,這是未曾有過的異象!
愛麗絲忍不住狂喜,平靜的臉龐因激動而暈紅。
只有在最虔誠最受寵愛的信徒才能受到這樣的殊榮,也就是說她的已經(jīng)受到了神靈肯定!
她膝行幾步,跪到冰冷的石板上,加緊念誦經(jīng)文。但并未有神諭傳入腦海,反而圣徽的震顫愈發(fā)激烈,綠色光芒充溢房間。
她有些不知所措,忍不住渾身顫抖,更加大聲贊美黑暗君主。
突然,仿佛福靈心至,愛麗絲猛然睜開眼,看著顫抖的圣徽,她自然而然明白黑暗君主的意思了,至高的君主不能容忍對他的不敬,那怕最卑微的存在,最微不足道的冒犯,至尊至圣的君主并不需要只會一味禱告的屬下。
真靈應(yīng)驗,圣徽停止顫抖,綠光消失,愛麗絲站起身,拿起的長劍,走出房間。
她眺望小鎮(zhèn),那里已經(jīng)一番地獄的景象。
半個天空像是融化地鐵水,空氣中漂浮著一種灰蒙蒙的塵埃。半空的云像死去一樣,停滯在上空,呈烏黑的顏色,一條一條橫亙在血紅色的天空中。
小鎮(zhèn)就籠罩在紅光之中,腥紅地火苗翻卷,從底下冒出金黃色的火星。在火焰包裹之中上升,打著漩渦,時而又爆開形成更多的金色星星。它們穿過濃煙,變成漆黑的顆粒,繼續(xù)飛升,然后被烏黑的云吸收。
爆炸聲一直不停,煙塵覆蓋大片區(qū)域,以看似極其緩慢卻極快,眨眼連山丘上的城堡都籠罩了,它繼續(xù)冉冉擴散,在空中飄流,散布到很遠的地方。
從別處飛來的與煙塵相遇的白色的云,霎間都染成了灰黑色,逐漸拉伸、溶解,最后與之混合到一起。
這些煙塵遮天蔽陽,使得高高的太陽看起來就像一個刺眼的光斑,泛著奇異的色彩。
“那里有一個或多個強大的敵人!”愛麗絲幾乎立刻確定,“至高的黑暗君主降下神諭,命令我去消滅他們!”
愛麗絲立刻跨上戰(zhàn)馬,沒有披掛盔甲,揚鞭策馬,急匆匆而去。
她急不可待,因為她隱隱感覺除了神諭,還有另一種東西在召喚她,呼喚她,要她趕快去。
“為什么是在達恩鎮(zhèn)?”
沿途發(fā)瘋的披著黑色戰(zhàn)衣的無人戰(zhàn)馬亂竄,滿地逃亡苦役的尸體讓那種感覺更加明顯強烈。
愛麗絲從小鎮(zhèn)的另一個路口進入,木墻和大門熊熊燃燒,鎮(zhèn)內(nèi)的戰(zhàn)斗已經(jīng)暫時告一段落。
鎮(zhèn)內(nèi)的騎兵俱是黑衣黑甲,一眼便知是隸屬于父親的衛(wèi)隊。父親一直固執(zhí)的將之視為私產(chǎn),不肯交出指揮權(quán),除了哥哥,決不容許讓任何人插手?,F(xiàn)在,他們已經(jīng)死傷狼藉。
幾乎一搭眼愛麗絲就認(rèn)出那個跪在地上不住求饒的披甲騎士就是父親,就算他燒的面目全非,就算他狼狽的讓她感到羞恥,她仍馬上認(rèn)出來了,甚至不需要用眼睛,這是一種來自于血緣之上的聯(lián)系。
當(dāng)愛麗絲的目光繼續(xù)上移,看到襲擊小鎮(zhèn)的魔法師的時候,頓時驚呆了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那個人大概五點八英尺的身高,破破爛爛的衣服,肌肉也不甚發(fā)達。黑色的頭發(fā)下,那張曬得通紅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年輕的臉龐。
愛麗絲突然覺得,這個世界,充滿謬誤,而心中同時點起一股無名之火,右手反射性的握住了她的劍柄。
伊恩仿佛感受到了愛麗絲的目光,猛然昂起頭——
她只穿了件襯衫,胸口部位用繁復(fù)的花紋巧妙地修飾。
腰間系著一條皮帶,長劍掛在左側(cè),沉甸甸地往下墜,細(xì)細(xì)的腰肢好似盈盈欲折。
下身搭配灰色長褲,越發(fā)顯得她的雙腿修長挺拔。足下蹬著一雙皮制短靴,自有一種凜凜英武。
長長的燦爛的金發(fā)整齊地盤在腦后,挽成發(fā)髻,半露的耳垂上兩枚珍珠耳墜。
幾縷蓬松的秀發(fā)勾勒著姣好的臉型,一雙湛藍的眼眸粲然生輝,亮若晨星。
此時,她正穩(wěn)穩(wěn)地騎在馬背上,如先前她的父親,隔著殘垣斷壁,盯著他,清雅秀麗中透出些許的淡漠。
“愛麗絲,”老德雷尼斯欣喜若狂,向她伸出手,“我親愛的女兒,快救救我……”
“好久不見啊,愛麗絲!”伊恩先是怔了一下,幾乎與老德雷尼斯幾乎同時開口。
他張大了嘴,眼睛微微瞇起,兩點激動地淚光,很是激動,“你果然在這里,我到處都找不到你!”
說著,他的右手中白光一閃而滅,一團巨大的火球斜刺里射出去,直撲老德雷尼斯。
轟!
一聲巨響,烈焰傾盆而出,轉(zhuǎn)瞬間,老德雷尼斯就在這怒濤般的火焰中燒為了虛無。
濃煙脫離火焰奔向天空,火光一竄一跳地閃著,升騰的熱氣略略掩著,兩人的身影不真實起來,似遠似近,就像湖中的兩棵搖曳不定的水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