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皇頓住腳，扭頭看向他，玉璃道：“若我坦言我想見他，并打算去見他，師兄會如何？”
玉皇抬眉，眸光中驚怒交加，胸腔起伏間深吸了一口氣，看向玉璃低沉聲音喚他：“阿璃，幻璃已成你的軟肋，你若不潛心修行，他日他必成你的心魔。”
玉璃踟躕的道：“是因?yàn)樗悄械?？?p> 玉皇面露無奈之色，面色微緩：“性別不是問題，是人是妖都不是問題。你喜歡誰喜歡什么樣的都可以，唯獨(dú)幻璃不行?！?p> 玉璃抬眉問：“因何？”
玉皇將他扯著袖子的手拿開，眼前的這個，哪里是什么上仙玉璃，更非那個在人間叱咤風(fēng)云的天師玉璃，分明是仍是那數(shù)萬年前扯著他袖子問為什么不可以吃太多糖的孩子。
玉皇道：“你修成上神，我給你答案。”
玉璃聽了這句話面色陡變：師兄這意思是，縱然他修成上神，他依然不能和幻璃在一起。
“給我個理由！”他收回了扯著袖子的手，繃直了身子，此時，他不再像個孩子了。
玉皇面上無波無瀾，剛要開口，玉璃道：“師兄是這天上地下第一人，不可欺吾。”玉皇嘆氣道：“不可說?！庇窳犃艘恢?，心頭也起了三分火性，怒道：“那吾現(xiàn)在就去尋他！”
“你！”玉皇也怒了，“胡鬧！”玉璃抬腳便走。他們師出同門，自幼一起長大。玉皇較他年長，自幼對這個心無城府、為人通透的師弟猶為寵愛，現(xiàn)如今只怕心下暗怪當(dāng)初對他寵溺太過。
玉璃抬腳便跨到殿門，玉皇已經(jīng)擋在門前，殿門呯的一聲關(guān)上了，他冷聲道：“阿璃，你若去了，幻璃必死?！?p> 玉璃看著自己的師兄，這個他自幼愛戴、仰慕的人，沉聲道：“給我答案！”
“不可說！”玉皇說著向前進(jìn)一步，玉璃退，眉梢眼角俱是冷意：“那我可就要硬闖了！”
“你闖給我看看！”玉皇雙眉一挑負(fù)手繼續(xù)向前，玉璃停。赤焰紅蓮在手，劍指玉皇：“要么給我答案，要么放我下界?！?p> 玉皇不言，雙眸牢牢鎖住玉璃的眼睛，穩(wěn)步向前，玉璃又退，唇角輕顫：“師兄！”玉皇繼續(xù)向前，玉璃再退，退至無路可退時，收劍垂首低聲道：“師兄，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瞞著我？因何你要逼我至此？”
玉皇走到他身前，伸手撫著他前額道，似勸慰倔強(qiáng)的小男孩一般：“我沒有逼你，我是真心要為你好。阿璃，相信為兄。你不是只有幻璃，你還有我，還有你嫂嫂和侄兒們。放下他，好嗎？”
“可他并沒有要和你們對立，他只是不愿意做神仙罷了。你為什么一定要逼我選呢？”玉璃低聲反抗。
玉皇依然撫著他的額，柔聲說：“阿璃，不是他不可以。是幻妖不可以?？傊掖饝?yīng)，你飛升上神之后，我會給你答案?！?p> “為什么幻妖不可以？你剛才還說……”玉璃猛然想到什么，聲音突然停頓，整個身子泛起寒意，玉皇撫在他額前的手一僵，眼前這個是一身殺意的天師玉璃了。他抬手將玉皇的手打開，冷聲說：“我只問你一次?！?p> 玉皇內(nèi)心一沉道：“你問。”
玉璃問：“當(dāng)日妖界內(nèi)戰(zhàn)，黃泉攻打琉璃境，我一直沒有收到消息，是否為師兄所阻？”
玉皇抬首看天，心中長嘆一聲，回視玉璃答：“若我說此為我無心之過，你信嗎？”
“我不信?！庇窳Т?。
玉皇轉(zhuǎn)身，邊走邊說：“只要幻璃能維持現(xiàn)狀，我答應(yīng)你，我不會傷他。”凝視著玉皇略顯疲憊的背影，玉璃聽到這句話后暴起，玉皇頭也不回的沉聲道：“攔下他！”
殿內(nèi)忽然出現(xiàn)了無數(shù)天兵天將，赤血紅蓮在手，玉璃冷笑一聲：“就憑他們？”玉皇無言行至殿門，身后一片哀嚎之聲。兩息之內(nèi)玉璃殺至身后，他霍然轉(zhuǎn)身，直視玉璃：“那是為兄平生唯一有愧之事。也確屬為兄無心之失，你為何不信？”
玉璃持劍怒劈向玉皇左肩：“就因?yàn)樗齻兒枉扔袄献嫱鲆幻}，所以你見死不救？！”
玉皇向右閃躲，道：“妖界內(nèi)戰(zhàn)，我若插手，勢必引起仙妖兩界相爭，吾如何救？”
玉璃第二劍削至，指其右肘：“你不去可以告訴我，我自會去救！”
玉皇側(cè)身再避，厲聲喝問：“你當(dāng)時剛剛受劫飛升不久，靈根受損、內(nèi)息不穩(wěn)、傷重未愈，你如何救？”
玉璃平刺一劍直抵玉皇面門，道：“如何救是我的問題，你為何隱瞞？”
玉皇疾退，以指尖點(diǎn)劍，道：“為兄方才說的還不夠清楚么？”
玉璃驟然收劍：“許君一世情牽，允卿一句承諾。當(dāng)幻妖一族出現(xiàn)危難之時，吾必救之。這承諾，師兄知道的吧？”
“知道！”玉皇答，“正是知道才不能讓你去！她對你有情，你對她無意。你若去了，不過徒惹孽緣上身，情牽三世如何是好？”
“那幻璃呢？”玉璃怒問。
玉皇答：“另當(dāng)別論！”
玉璃舉劍再砍，怒道：“爾欺吾太甚！”玉皇以指彈劍，劍身上紅蓮明滅，忽的紅光大盛，玉璃的眼中泛起朵朵紅蓮。九重天上，玄雷滾滾而來，衛(wèi)道誅魔。
***
幻璃手捧帛書雙目赤紅，經(jīng)不住混身顫抖，一眼掃到最新的記載：“今見幻璃神君暴打封鎖云霄殿的天兵神將，爽！”讀到這一行，再不疑有他。將那段記載重又讀了一遍，奈何滿眼滿腦子都只看到“剖心自裁”四個字。雙目赤紅身形急縱快若閃電，直上九天而去。
葉芊語拾起落在地上的帛書，吹了吹沾在上面的浮灰笑著自語道：“對不住了玉皇，你誆了我做臣屬，我也只好坑你一回了。”
***
九重天，云宵殿內(nèi)。殿內(nèi)一片雷劫之后的焦土，一千多年過去了，仍是寸草未生的模樣。當(dāng)年的云霄宮布置精美，遍植奇花異草，亭臺水榭間步道迂回，每一個折轉(zhuǎn)處都是景致。而今只剩下雷劫之后的破敗殿宇，那隨風(fēng)而動的幃幔泛白，早看不出顏色。
破敗的正殿之后，仙童逸晴正在其中幸存的一座偏殿書房里翻箱倒柜，嘴里念叨著“奇怪，哪里去了”，另一仙童在一旁絮叨：“那位今天又來了，咱們真不出去侍奉？”逸晴頭也不抬的道：“要去你去。”仙童端了個茶盤子行到窗前看了一眼，他口中的那一位一身素白，墨發(fā)隨風(fēng)，將一管長蕭送到嘴中，悠揚(yáng)的蕭聲奏響，略顯凄切?？磥磉@茶是不用奉了。
逸晴聽了這惹人傷感的蕭聲忍不住腹誹：當(dāng)年人都差點(diǎn)教你給逼死了，卻年年都來此次吹蕭，吹給誰聽呢？
“萬劍朝宗！”殿外傳來一片喧嘩聲，略顯凄切的蕭聲杳然止住，一陣金鐵交加之聲之后，“轟”的一聲，云霄殿緊閉的大門破開，幻璃的身形出現(xiàn)在門洞內(nèi)。
兩仙童互看一眼，臉上只有一個表情：幻璃神君今天要完！
“玉璃在哪？”幻璃劍指玉皇，聲音凄厲。
“你自去吧，我不與你計(jì)較！”玉皇背對著他，沉聲道。
“他一心敬你愛你，你竟將他逼至剖心自裁的地步！”幻璃顫聲道，“你即容不下他，何不放他走？”
“若非為你，何至如此？”玉皇轉(zhuǎn)身，眉目憂思之中隱含怒意，“你退下吧。”
見他不曾否認(rèn)剖心自裁一事，幻璃一聲暴喝：“萬劍朝宗！”劍光一閃，數(shù)道銳芒直取玉皇。
玉皇見他出手抬眉冷笑：“你這是想用我教他的劍術(shù)來對付我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