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爺爺！你在哪兒？回答我，爺爺?。俊?p> 梅爾焦急呼喚著祖父。在浮空艇的桅桿倒塌處并不見老梅茲的蹤影，但也沒有搏斗撕殺的痕跡。看起來老梅茲不知用什么手段把桅桿弄開而掙脫了出來，只是那并不能視為其此刻平安無事的證明。
“爺爺，您到底去哪兒了……”
未得回應的小渡鴉頹然坐倒甲板，看來有些撐不住了。
畢竟小姑娘在巨杉嶺跋涉了整整兩日，又連夜騎鳥趕回來，哪怕成年人也都差不多該抵達體力的極限，可以說純粹靠著精神支撐才沒倒下去。李察示意阿德蕾去照顧梅爾，然后叫上夏納姆去搜索船艙。
底下警戒的四名侍衛(wèi)也都被李察派出去附近林地搜索，揮舞的火把和嘈雜的呼喊擾亂了山嶺的寂靜，也引來林中野獸陣陣不滿的咆吼。然而直到東方天穹射出曙光為止，無論艙內還是艙外，都沒找到老梅茲的蹤影。
“浮空艇附近沒發(fā)現(xiàn)有人的足跡，老爺?！睆匾顾阉鞯膯潭鳎詽M臉倦容朝李察報告著?！拔腋铱隙ǎ绻俏淮L真是自行離開的，那他一定不是用走的。”
“辛苦了，先暫停搜索，下去休息吧?！?p> 李察苦笑著點點頭，讓侍衛(wèi)們暫時休息。四名退役老兵也有精通偵察的人物，既然連他們都無法發(fā)現(xiàn)老梅茲的蹤跡，那派再多人來搜索也是徒勞。
往好處想，既沒發(fā)現(xiàn)行蹤也沒發(fā)現(xiàn)撕殺痕跡，那就說明老梅茲有很大可能幸存了下來。包括其孫女梅爾在內，報紙上預言的那起空難算是被拯救了回來。
“總算沒出意外……”
李察呼出口氣，抬頭望向橫臥不遠處的浮空艇，信步走了過去。
這艘叫“西風號”的浮空艇，是載重量莫約兩百噸上下的快船，其塊頭雖然比不得連吉亞領的紅鯨號，但也有著兩層甲板加尾舷船室的完整構造。李察攀著繩梯爬上浮空艇，沿微微傾斜的甲板邊走邊打量。
西風號的轉向舵在那場風暴中被摧壞，船腹亦在迫降時遭到小幅擦損，而除此以外的浮囊和船體等主體結構則保留完好。這樣的話，既使以綠穗領那貧弱的加工業(yè)也能將其修復才對。
李察伸手撫摸著船舷，腦海里描繪出這艘浮空艇重新飛起來的光景，心情不禁為之激昂。不久前連吉亞人五艘浮空艇?？靠崭鄣耐L光景，確實帶給他相當?shù)恼鸷常霌碛懈】胀У脑竿彩悄菚r萌芽的。
當然，李察沒有強取豪奪的打算，也沒打算以拯救空難而居功自傲。
渡鴉本來就是無所屬的自由勢力，此刻西風號墜落在偏僻的蠻荒野嶺，無論搬移或修復都勢必要借助綠穗領的幫助。單就這項來說，今后若就租售浮空艇一事進行商討，應該會有相當?shù)慕簧嬗嗟夭艑Α?p> 除此以外，還有著通向司登伯爵領的新航路的線索。一條新航路就意味著新的機偶和新的財富，其價值遠遠超過浮空艇本身，根本無從估量。
雖然當初出發(fā)拯救空難時不是沒考慮過這樣的可能性，然而獲得的報酬卻遠遠超出李察的預想。修復浮空艇也好，開拓新航路也好，對被無盡云海阻斷發(fā)展的綠穗領來說，眼前可謂出現(xiàn)一條充滿可能的康莊大道！
李察深吸口氣，把被欲望烤得滾燙的情緒往下壓了壓。
李察舉目望向遠方被徐徐鍍上黃金的云海，心情舒暢之余，卻冷不防瞥到船首桅桿上的人影。人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，標志性的雙馬尾在朝陽光輝下微幅搖晃著，一如其主人的迷惘。
“梅爾？你在上面干什么？”
李察攀著繩梯爬上桅桿處的眺望臺。眺望臺離地面約四五米，其頭頂即是巨大浮囊。小渡鴉坐在眺望臺的邊緣，無神般的望向李察，其眼圈有著明顯的浮腫痕跡——雖然李察昨晚讓阿德蕾照顧著梅爾，但看來至親失蹤的事實還是帶給她相當?shù)拇驌簟?p> “不用想太多，你祖父應該沒事。”李察伸手輕拍小渡鴉的肩頭?！案浇鼪]有撕打的痕跡，他大概是被什么人救走了?；厝ズ笪視灶I主名義發(fā)布搜索公告，只要你祖父還在綠穗領應該很快就能被找出來?！?p> “謝、謝謝?！泵窢柕吐暤乐x著。
“找到祖父前你可以暫住我家，阿德蕾會照顧你的，別哭啦?！?p> “我、我才沒哭呢！”察覺到自己流露出的軟弱態(tài)度，梅爾以猛烈搖頭來振作起精神?！吧頌槎渗f，冒險途中與同伴失散也是常有的事情，我才不會被這點區(qū)區(qū)困難給打敗的！”
“嘛，光看氣勢還是值得佩服的?！崩畈旒卧S著。
“笨、笨蛋！不要擺出施恩圖報的得意臉孔啦！算上前次荒狼的份，我欠你的以后都會好好償還的！”梅爾頗為硬氣地瞪著李察，俄然間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腰間的短銃上?！安贿^，你那把武器是什么？居然能一槍擊倒叢林荒狼！”
“這個？就是手銃而已，不過我稍稍改良了下?！崩畈鞆难g抽出手銃，在小渡鴉面前晃了晃。
“手銃？手銃能射那么快？你騙人！”梅爾滿臉不信。
“這個嘛，比起說還是眼睛看更快點。”李察聳聳肩膀沒說話，視線落到二十步外的甲板處。甲板上方垂下數(shù)根粗長纜繩，纜繩上纏著幾枚木轱轆。李察估摸了下距離，隨即舉手瞄準扣下扳機。
銃口噴火的同時，那邊木轱轆應聲而碎。
李察隨即用大姆指頂開后膛，裝彈上膛射擊在抖手間一氣呵成。
砰砰槍聲里，兩枚木轱轆被接連射得粉碎，那不可思議的光景讓小渡鴉看得口愣目呆——當前蓋緹婭世界依舊是刀槍劍戟等冷兵器主宰著戰(zhàn)場，離后膛槍出現(xiàn)至少還隔著好幾世紀的時間。李察那把改良的速射銃雖然相當粗陋，但放到這時代絕對是堪稱黑科技的存在。
梅爾失魂落魄般的看著李察，李察欣然接受了小渡鴉的敬畏注目，甚至還慷慨把速射銃遞給小渡鴉把玩。當然是沒裝彈藥的。
“哦哦，槍筒居然能扳開……從后面填裝彈藥嗎，好厲害……”
梅爾興致勃勃地把玩著速射銃，兩眼閃閃發(fā)光，嘴里驚呼連連。
假若按照報紙新聞的預言，梅爾和其祖父應當隨著浮空艇墜落而罹難的。而此刻盡管老梅茲還不知所蹤，但至少梅爾的命運已被徹底扭轉，要說李察不為此高興那是騙人的。
背靠欄桿，李察悠然注目著小渡鴉把玩短銃的光景，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。本想著要不要干脆裝填上銃彈讓梅爾試射一發(fā)，但下面卻突然傳出陣陣嘈雜的聲響。
“老爺！您、您沒事吧？”
“我們聽到槍聲！有野獸嗎？”
被槍聲驚醒的侍衛(wèi)們匆匆攀上浮空艇，手握刀劍緊張戒備著。
“抱歉抱歉，我隨便射著玩的?！?p> 李察擺擺手，朝稍后登上甲板的記者和侍女長投去歉意的視線。就在這時候，不知是否被眾人登船的陣勢所影響，浮空艇突然產生微幅搖晃。
桅桿上的李察首先感覺到這股不穩(wěn)，然而在不祥預感浮出潛意識前，猛然傳出啪地悶響。下方臨時固定浮空艇的數(shù)根纜繩被艦體扯得接連斷裂，仿佛命運揚起的長鞭般爆出啪啪啪的刺耳聲浪。
李察和梅爾被那股瞬間騰起的猛烈力道給帶撞向欄桿，甲板眾人亦被摧得東倒四歪。這股猛烈而突然的搖顫持續(xù)了半分鐘有余，而當李察好不容易站穩(wěn)身子后，愕然發(fā)現(xiàn)視界內已不見巨杉林的影子。
甲板邊緣的夏納姆發(fā)出驚呼，李察稍遲半瞬把視線移過去，隨即亦露出難以呼吸的神情——只見這艘本應機能癱瘓的浮空艇，此刻不知何故陡然恢復了浮力，扯斷固定纜繩并載著眾人飄離浮島，冉冉升向遙遙無盡的天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