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謝姬月前輩。”云蘇接過藥瓶,誠懇謝過。
“都是同輩人,何須客氣?倒是古薇姑娘方才那功法,姬月卻是從未見過,可否詢問一二?”姬月接過話頭,果然問起了云蘇,語氣也是少有的熱絡。而這一回,身旁的人也不覺奇怪了,他們亦感好奇。
“姬姑娘嚴重,不過是偶從一花鹿身上挖出的獸骨所得,能喚出些粗壯的樹木來使喚。但此功法極耗靈力,用過一次就會虛弱下來,若非必要,我也不會動這念頭?!痹铺K聲音中飽含著疲憊之意,若細細看去,身體還在微微顫抖。
姬月認真看了看云蘇好一會兒,才又笑開。
“原來如此,看來古薇姑娘也是性情中人。也罷,你便好好照顧好他。我看你身子也有些虛弱,手下恰巧有幾顆培元丹,你且服用著,好好修養(yǎng)一會兒。
那……太鋼巖,古薇姑娘可收起了?”
姬月又送出一份藥瓶,轉睛又是一問。
這一回,眾人眼底都涌出了幾分火熱。
那可是座石敢當,五門三派都不會放過的奇物。
“姬月姑娘說的可是這個?”云蘇察覺眾人目光,從懷中取出一塊石頭,正與太鋼巖無異,但已被一根木枝橫穿而出,黯淡無光。
“這是……木克土,可惜了?!奔г履抗庖欢叮捴须y掩失望。
眾人一見,也是覺得可惜。
五行之中自有相克之理,萬物生靈皆逃不過這一天道之法。太鋼巖被木枝洞穿,靈識必然也滅了,討來也是無用。
姬月的法眼方才丟了太鋼巖那抹銀光,必會有一問。
但此時姬月看著雖是低落,云蘇心底卻知道,她未必信了她。
不過不要緊,云蘇一笑。
“姬月之恩,古薇記下了。”隔著面具,有些顫動的聲音從云蘇喉中發(fā)出。
“各位休息著吧,一時三刻也不著急出發(fā)了。不如多停留一會兒,一同上路,互相也好有個幫襯。暫時放下門派之爭,方能謀大事。至于陳季卿那里,小灣村情勢復雜,他想成事,或許沒那么容易了……”姬月似話中有話,卻不說破,建議了一番,回身看了一眼言箓,暗含警告之意。
言箓本想等人散開,再上前尋事,收到姬月這一眼,也頓住了步伐,不敢動作。
“莫非姬月起了招攬之意?”言箓暗暗心驚,姬月這番出行,可是帶了三清派賜下的子弟令。若有入眼的修真者,是可以行使門派之意的。
閆達自然也看見了姬月的動作,雖然驚訝,卻沒有什么動作。
“也好?!北娙藦妥h,散了開來。
姬月也不閉目休養(yǎng)了,直接上了樹,仔細探查著周圍,以防再有偷襲。
云蘇扶著闕鴻一同坐下,喂他服用了回春丹,自己也將那顆培元丹服下。雖然她消耗的靈力不多,但多多少少有些虧空,服下也好斷了姬月的懷疑。
……
兩個時辰很快過去了。
烈日凌空高照,過了四月,天早已熱了。烏林中經(jīng)過一番激斗,鳥獸死的死,跑的跑,空出了大半的林子,清冷寂寥一片。
闕鴻從深度暈厥中轉醒,意識還有些不明,正對著一片燙紅的巨石,恍神地瞧著。
“我這是死了嗎?”
“真是晦氣,我好不容易才將人救回來,醒來就翻臉不認賬了?”幽幽的女子聲音從耳旁傳來,讓闕鴻一愣,頓時清醒了幾分。
轉頭一看,卻見帶著面具的云蘇側靠著巨石乘涼休息。
“古薇?你怎么……我,我沒死?”闕鴻有些不自信,摸了摸臉,隨后狠狠一掐。
“嘶……是真的沒死?!彼?。
“你沒有死,但尤蓮卻是走了?!痹铺K低沉著聲音,沒有隱瞞,闕鴻早晚都要面對這一關。
闕鴻張了張嘴,發(fā)不出聲音,眼睛一眨,赤紅一片。
都說男子不輕易流淚,闕鴻卻伏下身體,伸手擋著雙眼,悶沉著,一頓一頓地抽泣。
“闕鴻大哥像是對尤蓮姑娘很是在意,是曾有相識嗎?”云蘇輕輕問道,卻并不期待回答,只是試圖轉移闕鴻的注意,消解他的一些悲傷之情。
闕鴻不答,悶聲哭著。云蘇不問,靜靜等著。兩者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,遠離了那片不愿被觸碰的禁地。
許久,闕鴻消了聲,布滿青筋與粗繭的大手將淚一同抹去。一抬頭,眼中還有些濕潤。
“我曾有個妹妹,也是如同今日尤蓮在我的面前,死在了獸口之下。
我就在那兒,滿手捧著她的鮮血,卻無能為力。
闕家援兵來得太晚,娘就那樣看著我抱著小妹的尸體軟倒在血泊,望著我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陌生。我倆的母子之情,在那一刻,盡數(shù)斷了。小妹死后,娘再未同我說過一句話。
自那天起,我日夜苦練,為的就是能讓娘再次注意到她還有個孩兒能夠依靠。
可是,我被招入了虎門內(nèi)門,煉成了鎮(zhèn)族功法,成為全族驕傲,我娘依然沒有看過我一眼。
尤蓮一死,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日。古薇,你可知道,那有多痛?”闕鴻沉痛轉過目光,看著云蘇,那份鈍痛之意,似乎要透過面具,一眼探到她心底。
云蘇也不躲避,無聲接受著闕鴻的脆弱,也有所感,心底好似又回到了曾經(jīng)那個叫漁洲的故鄉(xiāng)之地,她的師傅還在,她在周游途中結識的好友還在。
影子在二人對面的巨石之上緩慢移動著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闕鴻才平靜下來,長吁了一口氣。
“抱歉,在你面前這般不成樣子?!标I鴻拍了拍臉,振作了精神。
“無事,人人都有一道坎,總要跨過的?!痹铺K安慰。
“可是你救了我?”闕鴻想起了什么,正襟危色,認真看著云蘇。
“算是吧?!痹铺K也不推脫,點了點頭。
“請受我闕鴻一拜,今日救我性命,來日當做牛馬為報。”闕鴻忽然站起身來,健碩的身體疊起一大片陰影,罩在云蘇身后的石壁上,繼而又沉了下來。
闕鴻匍身跪下,拜在地上。
“你這是何意?”云蘇見闕鴻動作,皺了眉頭。
“古薇姑娘你別誤會。我闕鴻人雖愚鈍,但也知輕重,重情義。之前一時沖動,險些殞命,若不是古薇姑娘你出手相助。虎韜一出而石敢當未滅,我斷斷活不到此刻。今日這一拜,是拜你救命之恩,也是我闕鴻的一拜之諾,來日若有困頓,我必舍命相助。”闕鴻鄭重其事,臉上無一絲假意。
“身在這亂世,你我都身不由己,救你不過一時之意……
也罷,若我不受,你也有心結,于我無益,我就記下了?!痹铺K看闕鴻的模樣也不忍回絕,嘆了一口氣,便接受了下來。
兩人交談了片刻,起了身,與眾人匯合。
“闕鴻魯莽行事,連累各位,還望贖罪?!标I鴻率先走出一步,向眾人請罪。
“無礙,勇為之舉都要怪罪,豈不是顯得我們心胸狹隘,毫無憐憫之心?”姬月一出聲,其他人也不再多說了。
“現(xiàn)下距離小灣村還有十里地,爭取在天黑之前達到,先不要進村,在外圍歇息一晚?!?p> “為何不進村?”鄔岑飛經(jīng)過休息,已恢復了體力,不過人還是有些虛弱。
“等你到了小灣村的村口,就都懂了?!奔г虏欢嘟忉?,余下三人也跟著緘默。
其他兩隊面面相覷,不知姬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