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回到男孩兒出生的時候,此時門內(nèi)門外大家都在忙碌著,不只有青城派的一眾人,也有鎮(zhèn)上的大姑大嬸們,還有鎮(zhèn)長之類,都在為這看起來相當普通的一家忙碌著。
一雙干凈并且白皙的小手從寢房的門簾內(nèi)探出,揭開門簾,一名身著樸素羅衫的女子探出頭來,東瞧瞧西看看,又覺得多日不見的陽光有些刺眼,便幽幽地縮回房內(nèi),蒙上自己的棉被。
此時正值第二年的秋冬交替之際,寒風起,門窗上白日起霜,著實有些寒冷,但又是艷陽天,暖暖的陽光撒下來,讓冷風也吹的慢了些。
誰會討厭冬天的被窩呢,白黎縮在暖暖的被子里,屋內(nèi)燒著熱湯,讓屋內(nèi)和外界恰似兩個世界,她昏昏沉沉,下一刻便要睡去,因為她目前還十分虛弱。
等到白黎再次醒來,看著窗外的陽光撒入屋內(nèi)的地面,自己身上的虛弱感也消失了不少,便打算起身,去外面走走,忽然一陣細微又緩緩的呼吸聲讓她反應(yīng)過來,便又躺回了床上。
身側(cè)有一個面褥蹭蹭包裹的襁褓,襁褓內(nèi)有一個玉琢的小人,眉眼帶笑,臉頰微紅,小手在身前似抱似摟的縮著。
白黎感受到了與這個嬰兒的那種密不可分的聯(lián)系,又看著他精致又可人的面容,眼前籠上一種無語言說的愛意,這一瞬竟有眼淚奪眶的沖動。
她把臂彎輕輕的搭在襁褓之上,又忍不住捏了捏這個玉琢般的人兒,臉上的笑意始終無法淡去,她感覺,自己只要抱著她,心里就會安寧,只要抱著他,便不會生出任何負面的感覺。
“那個笨蛋叫重陽,你就叫重霄,這可是他交代的好好的,扶搖直上九重霄,重霄兒,你可要快快長大,我好期待,你能保護我的那天?!?p> 時間轉(zhuǎn)眼過去了八年,八年足夠發(fā)生很多事情,足夠讓大漢北疆再添百里,足夠讓天機武榜翻個三翻,足夠讓院墻從嶄新到布滿青苔,也能讓青城老人臉上的褶,再多個一倍。
八年,青城依然是那個青城,但是八年前的那間熱鬧的小院子如今已經(jīng)加蓋了一個店面,白家主人開了間書店,名曰書齋,名字相當普通,但普通中又透露著不普通,名字起的如此直白并不是因為店家主人腹中無墨,僅僅只是因為,不小的青城鎮(zhèn)一家書店都沒有,自然起這么個“書齋”也不會有和別家沖撞的機會。
小小的書齋賣不出書,因為大家都看不懂書齋里面的書,書上沒有畫,也沒有那么通俗的文字,甚至有些書還是用相當別扭的古體字寫成,自然認識的人更少。
看得懂書齋里的書的人難道就沒有嗎?有,而且都在山上住著,但是沒有青城派掌門的允許,沒有一個弟子敢去書齋挑那么一本難書來研究。
那些書自然都是珍貴寶貴又稀罕的修行書,但是這個書齋的小主人似乎并不清楚這些,每當白家主尋找著各種轉(zhuǎn)身即逝的機會,將某些放在江湖中便能引起腥風血雨,甚至說宗門覆滅的小書塞在小主人懷里,并且千辛萬苦讓其沉浸在書中時,他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打起哈欠,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墜入夢鄉(xiāng)。
小主人自然就是八歲的重霄兒,白家主那肯定就是小主人的媽媽,白黎。
李重霄自幼生而知之,不管鎮(zhèn)上還是山上都是對此贊嘆不停
“重霄此子必然能成大器”
“白家小主人那可是百年不遇的神童,將來可是大俠的命”
“那可不,我當年有幸在院墻外面往書齋院子里瞄了那么一眼,就一眼,我似乎看到了麒麟落地?!?p> “我曾望見天邊一條金龍,由西向東而去,必定是我大漢未來棟梁”
“爹,那年你不是一直擱家躺著呢嗎?”
“你個臭小子,沒有小重霄的輪椅,你爹能下床嗎,我敢肯定我當時看到了金龍,我就覺得我的老腿在微微顫抖,有點想要跑起來的沖動?!?p> 這些都是青城鎮(zhèn)可愛的人們對重霄兒的描述與夸贊,當然真實性暫且不提,但李重霄的確是青城鎮(zhèn)唯一的小祖宗。
當年李重霄不滿周歲便可蹣跚邁步,口齒清晰的不像是嬰兒,二三歲便可出門打醬油,幫助書齋算賬,尤其是算賬這件事,落實了大家對李重霄天才的認可(李重霄內(nèi)心活動:九九乘法口訣要我怎么驕傲起來?)
六歲便可入山隨獵戶打獵,甚至自制的陷阱,給山中獵戶從祖輩流傳下來的獵兔難題給基本解決,大家打獵完后,個個都愿多分重霄兒幾塊上好的腿肉。
“我跟你們說啊,重霄兒打小就和我家香蘭指腹為婚,你們可是輪不到了?!?p> “得了吧她嬸,就你家那黑妞,不看看重霄兒什么身份,公子爺那都是看低了人家的氣質(zhì),但就說那臉蛋兒,比你家黑妞不知俊俏到哪里去了。”
“就是,我感覺重霄兒給我家大壯當媳婦都行,那俊俏的。”
“滾滾滾,你惡心不惡心?!?p> 某大爺?shù)囊痪渫蝗徊逶?,被大娘大嬸們集體敵對,一陣雞飛狗跳被趕得遠遠的不見蹤影。
這樣的對話在青城鎮(zhèn)隨處可見,因為重霄兒做什么都會吸引著人們的目光與注意,李重霄的一些奇思妙想總是會讓人們生出一種“原來還能這樣”的感慨。
孩子們追捧李重霄,因為李重霄有著獨門的玩具,并且只有他懂怎么做,其實就是幾個竹蜻蜓,木陀螺,還有鐵圈之類的,放給孩子們玩,孩子們自然崇拜的重霄兒不行。
老人們疼愛李重霄,剛才說到的輪椅只是其中的一件,還有老花鏡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,自然是讓他們方便的不行。
鎮(zhèn)上有很多邊塞退下來的老兵,年輕時打仗落下的老毛病,老了下床都是難事,偏偏這些人在民間威望都特別高,他們說李重霄比自家不肖子孫對自己都要好的多,誰又能小瞧這個剛滿八歲的書齋小主人。
還有些稀奇古怪東西,比如說搓衣板,讓大媽們洗衣服省了好多力,爭著搶女婿,讓小娘子變成如狼似虎的大姐姐,見到重霄兒都要上去捏那么一把,長大可就沒那個機會了,讓某些男子似乎有點怨言,因為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搓衣板挺疼。
當然搞出這些東西,其實不是李重霄的本意,因為他是真的不習慣某些生活的習慣,他今年八歲,也意味著他已經(jīng)來到這個世界八年,還意味著他來到這個世界八年,前者是出生,后者是另一種新生。
李重霄相信只要他在這個世界一天,他就一定忍不住這個世界的某些習慣,就算他真的習慣了這里的生活,他依然會在潛意識里做某些事,比如方便之時墊兩塊磚,當然沒有磚,他便用似磚型的石頭,壘起自己的方便之處。
臨近年關(guān)的青城雖有冷意,但依然是相當熱鬧,大家準備著過年的“年貨”,準備著祭祖的各種事宜,也有幾家在門外張貼自己醞釀了一整年的墨水。
李重霄此時在何處呢?
鎮(zhèn)口五十米處有一處大青石,李重霄每日閑暇之余便會休憩在此,看看天看看地,想想這,想想那。
這地方還是孩子們的一處圣地般的地方,因為平時會有說書先生在此講述動人的故事,什么東游記,七國演義,都出自某位說書先生。
當然不光這種書,說書先生最為瀟灑之時便是他在描述武林高手過招之時的一招一式,不是特別粗壯卻有線條的身形在夕陽下舞動,可是迷煞了鎮(zhèn)上的小姑娘,再配上那細致入微的講解,整個一武林高手。
說書先生此時正躺在大青石上望著天邊快要下山的夕陽,忽然他聽到了隆隆的雷聲響起,邪魅一笑便起身向著東方的天空望去,一連片烏黑的厚云正緩緩向夕陽落山的方向追去,伴隨著閃光與雷聲,有些壓抑的感覺向整個小鎮(zhèn)籠去。
有些孩子如果很熟悉李重霄的舉動,看到了他那邪魅的似是帶著嘲諷,又胸有成竹的一抹微笑之后,便能知道先生要說怪話了,這是小伙伴們總結(jié)的他們先生的一個很顯眼的標志,因為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做,當然先生不是正常人,先生是神人。
還有雖然重霄兒是孩子王的角色,但是孩子們最喜歡的是重霄兒的說書先生的身份,所以都尊敬的像個小大人似得稱其為先生,重霄兒也沒反對,便一直這樣默許了下去。
伴隨著一聲隆隆的雷聲,感受著鎮(zhèn)上潮濕的空氣,重霄兒嘴角掛著一絲滿意的笑容,“青城鎮(zhèn)就靠本大俠來拯救了!”
“傘來!”重霄心里默念了句口訣,熟練的跑進書齋,以極快的速度沖向里屋熟悉的位置,略過在柜臺前正在邊算賬邊打掃書架的魏青,犀利的望了一眼正在繡些什么的白黎,白黎大家主便嘆了一聲氣,回了一個眼神,起身向院中走去。
李重霄握住自己手中的青色的油紙傘站在了門前的街道上,此時街上還有些稀疏的人影,在忙碌著什么。
這一刻李重霄感覺自己融入了世界,仿佛整個街道上只有自己一人,他感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。
但這并不代表某人真的在八歲的時候就可以操天地之靈氣,如臂指使,化形通玄,一步登天。
他氣沉丹田,醞釀著一聲春雷般的聲響。
“打雷啦!”
“下雨收衣服啊!”
院中的嘆息仿佛又重了一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