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禁林?雪閣』
歡笑聲。再多一點。
再多一點。
再多再多再多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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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塵閉上眼睛，只覺得沉入黑夜。
是不是只要笑著、我死去的時候，就不會感到痛呢。
一開始就是絕路。
到底為什么會有這間雪閣呢？千羽雪塵可是曾經(jīng)親手坑殺了三千夜域將士。
不管他付出怎樣的代價，遭到怎樣的折辱，夜域緋會不殺他了嗎？
別開玩笑了！
夜域今年的祭祀節(jié)缺一個活祭品。都說獻出的祭品越是美麗，神女越能感到獻祭者的誠意。千羽雪塵無疑是夜域緋見過最美的美人，把他獻上，就是最大的德行，這可是一件大事。
夜域緋留下雪塵，不過是為了這個。
對了，為確保獻祭順利，夜域緋答應等雪塵死后就放了千羽剩下的族人。也是因此夜域緋才會放松對雪塵的警惕，有族人的命做籌碼，他確信千羽雪塵不會逃走。
雪塵連頭都沒有抬：“你來了?！?p> “準備好了嗎？”
“準備的時間太長了。”他淡淡笑道，“現(xiàn)在我，很累很累，想休息了?！?p> 夜域緋走到他身后，左手穿過雪塵凌亂的發(fā)，右手一支簪子抵著他的太陽穴。千羽雪塵輕輕笑了，近乎傾城。
“結束之前，我有一樣重要的東西，能請你幫我保管一下嗎？”
“什么東西？”
雪塵指了指桌角那盞閃著微光的千機人影燈：“那盞燈?！?p> “好?！币褂蚓p點了點頭。
也不知是不是天意、此刻夜風無端卷來，門被帶開，皎然的月光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流瀉在人影燈上。燈中的影子開始緩緩起舞。
明明只是影舞，夜域緋的整個靈魂卻在那一剎那驟然被攫住了，那凄美的舞姿，蘊含了愛和恨的千百感觸、如一場永不能訴盡的離殤。這個舞姿太過熟悉，這種從胸口傾瀉而出的感情亦是......
然后、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，輕輕開口念了兩個字，卻被吹散在風里——
母親......
此時他手中的簪子已經(jīng)掉落在地上。
『禁林?雪閣』
“夜域緋？”
雪塵的聲音傳來，他眼眸微睜，柔弱又無辜。
“千羽雪塵，這盞燈你怎么得來的？？？！”夜域緋扣緊他的胸口，幾乎目眥欲裂。
“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。”雪塵冷冷一笑，“我自出生起就和母親一起被放逐到千尋嶼，她在我三歲那年自殺身亡，只留下這一樣東西?！?p> 夜域緋驚惶萬端。這樣的表情第一次出現(xiàn)在戰(zhàn)神臉上，叫人覺得無來由的荒謬。
“你不是千羽的嫡子？”
“不是……”雪塵說道，“是族長千羽清語大人見我可憐，才叫我改姓千羽，撫我長大。她對所有人隱瞞了我的身世，叫我認她作母親，這樣我才會不被傷害，不被歧視……”
“你說千羽清語保護了你？！”
夜域緋大吼一聲，如遭雷擊。
『十六年前』
『夜域本家』
彼時千羽與夜域在名義上是同盟。千羽家勢力強盛，而夜域處于前所未有的動亂。
夜域的統(tǒng)治者夜域一竔完全不是帝王之材，反而像個多情浪蕩，雖然天資卓越，但是沉溺聲色，以至于整個夜域家受到牽連。當年千羽和夜域結盟，要求夜域宗室交換人質(zhì)。夜域一竔全無細想，立刻就同意了。
千尋嶼方面指名的人質(zhì)，是夜域一竔的正室，也是世子夜域緋的生母朝陽夫人，在兩個月前產(chǎn)下不久的次子。
這樣在十六年前，夜域緋的親弟弟、朝陽夫人之子，被作為人質(zhì)送到了千尋嶼。千羽一族則送來了一位未足滿月的“小公主”，其實不過是東方景葉和某位歌姬之女。
不久之后，朝陽夫人過度因為過度掛念幼子，不顧夜域一竔反對，毅然前往千尋嶼探望。同年千尋嶼同樣以母子之情為由，將流蘇的母親，即歌姬千羽清語送到了夜域。
一切就在這個時候變質(zhì)了。
從千羽清語到來的那天起，夜域一竔無心國政、無可救藥地迷上了這個女人，稱她為畢生之愛。因為她的到來，朝陽與其幼子很快被夜域一竔遺忘。夜域一竔與千羽清語夜夜笙歌，神仙眷侶。
夜域緋立刻修書請朝陽夫人回來，朝陽聽聞此事為之大駭，立刻返回夜域。然而一切都已經(jīng)太遲——夜域一竔見到她的時候已經(jīng)毫無眷戀，只是大加斥責。
這個男人薄涼到了骨子里。喜歡的寵到天上，不喜歡的棄之敝履。朝陽夫人，已是敝履。
緋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的母親被夜域一竔驅逐的那天——就在大殿之上，夜域一竔狠狠地侮辱了他的母親，丟下這樣一段話——
“朝陽，在你枉顧孤的勸誡，前往千尋嶼的那一刻，孤就意識到，你與孤情分已斷。孤對你太過縱容，你竟忘記了底線?！?p> “你回千尋嶼去，不得再返。”
夜域緋在父親的書房外跪了通宵。懇求他收回決定。星滅街的磚石那么冷，冷到連星星都會隕落，可夜域一竔書房的門始終沒有打開。
朝陽夫人心如死灰，按照一竔的命令回到千尋嶼。不久之后，名門出身的朝陽夫人在幼子身邊自盡了。
“紅茶?！彼谀泻⒌鸟唏偕陷p輕寫下這個名字，“從今天起你就叫紅茶。忘記你的姓氏，忘記你的父親，原諒你的母親吧?！?p> 這個幼子是一個本該高高在上，卻被父親拋棄、被家族遺忘的孩子。與其背負這些過一生，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。月影婆娑，朝陽念著幼子的名字，輕輕向燈中吹了口氣，送上生命的祝?！柡寄畹撵`魂，在月下化為千機人影燈。
朝陽死后，千羽清語就像一道來去無蹤的風那樣悄然離開了夜域。夜域一竔傷心之至，仍視清語為心頭的朱砂痣，益加思念。這促使他做了一個荒唐的決定——將千羽清語所生幼子，即夜域風音立為世子。
又過三年千尋嶼傳訊，千羽清語搖身一變，成了風光無兩的千羽族長。夜域一竔終于放棄迎回千羽清語的愿望，續(xù)娶自己的親妹夜域流光為妻。從此再次過起了夜夜笙歌的生活。
夜域流光是夜域家罕有的鬼血之女，一年后她留下一對孿生子，十維和十刈。
緋的恨意卻再也無法平息——支持他活下去的動力，就是為母親報仇！
他心思奇狠，十五歲掛帥出征。僅僅一年，將四分五裂的夜域統(tǒng)一。十六歲加冕戰(zhàn)神，夜域境內(nèi)無不臣服。這時夜域一竔早已力不從心，力不從心，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興趣做什么統(tǒng)治者。
這時，夜域緋做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——在自由團的馬蹄之下，他用暴力手段強硬地完成了弒父篡權之舉。之后他廢立世子，將夜域風音幽禁于西側塔樓。
而這一切竟無人敢非議。
同年年末，他遇見了神月風泠。
緋與風泠的愛情故事驚天動地。戰(zhàn)神之愛既血腥又浪漫，觸目驚心。傳說他為她一賭傾天下。只因她想一睹銀鈴神鳥之風采，夜域緋一怒滅千羽全族，奪來銀鈴鳥，博取她歡心。神月風泠至此死心塌地。
真相只有他一人知道。
他不過想找最可笑的理由羞辱千羽一族，讓高貴的千羽家族蒙上無法磨滅之恥。這不是心血來潮的屠城，而是早有預謀的復仇。千羽清語在破城前被緋親手殺死。破城之后，夜域緋抓來了清語之子雪塵，讓他承受最深最痛的恥辱，還他母親的債。
可他偏偏算漏一環(huán)。
他的親弟弟紅茶并不知曉自己身為夜域血脈的事實。但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千羽雪塵，卻從成為祭司那一刻就盡數(shù)涉獵了千尋嶼密宗，知道了紅茶的全部秘密。
就在紅茶將他最重要的信物——那盞由朝陽夫人的身姿所幻化的人影燈——交給千羽雪塵時開始。
一切無可收場。
五條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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