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 共歇一屋
慕槿也不知他周身的氣息為何一下子變得那么抑郁沉冷,也不知無緣無故他為何會突然問起東陵的事。
難道他對這事還感興趣不成?
或者是…他和那場動亂有關(guān)?也不對,他是在她死后一年才出現(xiàn)的,或者說才開始聲名遠揚的。那時候他才下山,被天圣國當今皇上委以重任。
迄今為止,掌權(quán)六載。
她之前也沒見過這人,甚至可以說是一點兒風吹草動也沒有,也從未聽過有關(guān)這個人的事跡。
所以這個可能性小之又小。
慕槿眉頭慢慢擰起,擰成一股麻繩,又擠成一條條干撇的樹紋,郁結(jié)暗顯。
她理了理思緒。微斂一口氣,聽他那話的意思,即便無關(guān),那想必也是知道點兒什么了。
倘或她直接開口問,他也不見得會說實情,怕會隨便找個理由把她搪塞過去。
既如此,接下來的事她還得好好查一查了。
怕只怕其中沒這么簡單,連遠在天圣國的云盞也知曉其中密云,那定然會有更多的人知道。
這些事好比一灘渾水,錯綜復雜成一團線。她現(xiàn)在要做的,是把這些線一股股理清。
若到時候她發(fā)現(xiàn)真相,東陵的事若涉及牽扯到天圣國,或者涉及到天圣國的某些人,那她也絕不會饒恕。
攪渾這灘水,池魚之殃,她倒也樂見其成。
覆滅國都,搗毀朝綱,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么。更陰狠的事,她還從沒嘗試過呢。
慕槿放下鑷子,合上鏤空爐頂。轉(zhuǎn)身向不遠處的人施了一禮,慢慢退下。
“去哪兒?”緩如清流的聲音帶了些許困惑,微抬眼向退出的人影看去。
慕槿剛要踩下的腳步突然頓住,眼里含著一抹疑惑看著他。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清幽魅冷。
“相爺還有何事?”她半挑了眉,壓低了嗓子沉問。時辰都這么晚了,他還要吩咐她做何事?
云盞瞥了一眼沉靜自若的人,一手執(zhí)著書,一手輕扶著額,揉了揉太陽穴,低緩提醒道:“忘了?今晚守夜?!?p> 讓他親自開口提醒,也不知是真忘了還是裝糊涂。
那半帶無言以對的模樣,看著倒令人心間一動。語氣里透著絲絲松散,半嫵半媚,半清半懶。
慕槿沉默不語,眉頭微微蹙著。
身份被他知曉,她自知身處何地就該做何事,不會有半分不同待遇。反而她還要為此更加步步為營,警惕小心。
但是她好歹皮囊兼內(nèi)里還是一個女子,就這么睡在一個男子外屋里,以后這事兒被傳了出去不免會淪為他人茶余飯后談天說地的笑柄。
斂了斂思緒,她方才半抬眼,看了一眼略顯涼薄慵懶的人后,立刻垂下眼眸?!盎叵酄敚F(xiàn)下時辰已晚,經(jīng)過此前一番折騰,折香還未來得及搬來被褥,可否待到明日再來守夜?”
這乃是事實。今日出了門,辦了案子,去了拍賣會,弄了些亂子。哪兒會把心思放到這些無關(guān)緊要無足輕重又雞毛蒜皮的小事上。
“嗯,這么說,也可……”那方,云盞低喃的聲音傳來。這話讓慕槿心里不由一松,還算他講些情理。
“不過……”他話音一轉(zhuǎn),如墨眼眸里閃爍著一絲精明和鋒芒,略微懶散道:“前些日子我娘差人送來了好些被褥,堆滿了柜,不用的話算是白費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。去拿一條也無妨,守著吧?!?p> 然后,他拿著書冊,一條腿微屈,另一只平放擱在床上,反手枕著腦袋。
從這個角度看去,只能瞧見那書頁一角半露微彎的唇角,如清風般緩緩撥開了云漪。此刻看來卻多了幾許狡詐意味。
“這……”慕槿咬了咬唇,略帶為難地瞅向他,清明的眸子里暗暗凝聚一絲沉意,她微扯嘴角,“這不好吧?”
云盞翻頁的手指一頓,偏頭看著故作一臉難色的人,兩邊眉若疊嶂的峰巒般慢慢向中間攏聚,扯唇低緩地道:“怎么了,本相都不介意,你還要嫌棄不成?”
聲音拔高了幾分,高傲的眼眸里跳動著一絲危險氣息,暗含不悅之意。一句話便戳穿了她心里的想法,讓人無處逃遁。
“折香不敢?!蹦介攘⒖痰皖^,一口否認道。若她敢再說一個是字,即便她立刻身首異處也絲毫不會覺得意外。
雖然他的話聽來強硬,甚至是有些蠻橫無理,但礙于各種原因,她也不能隨意反駁。
涼涼的寒意侵入衣衫,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打一個寒噤。慕槿眉頭慢慢蹙起,轉(zhuǎn)了身,向著兩人高床榻寬的赭色檀木柜旁走去,臉色有些沉郁。
腳步輕踩,步步沉穩(wěn)。心里默默地想,對她頤指氣使也無妨,于她也沒什么損失。
他最好別給她機會,讓她逮到什么把柄。不然,她一定不會只給點顏色瞧瞧那么簡單。
開了柜子,眼神一掃,隨手拿了一條白杏色的棉被抱在手里。關(guān)上柜門,她沉著臉色,抱著被褥繞過屏風,徑往外屋床邊走去。
扔了被子到床上,蹬掉鞋襪,她整個人很干脆地撲上去,把臉埋到被子里,里面還有股檀木味的淡淡清香。
這床沒有紗罩,沒有任何裝飾,容得下兩個人。類似于屏風外挨著窗邊的一個炕,硬邦邦的且不寬不窄,躺上來還會覺得有點兒冷。
慕槿翻了身,拉過被子,蓋住整張臉。把自己裹在里面,這樣才能感覺到一些暖和。
過了一會兒,她用手揭開被子一角,呼吸著涼颼颼的清新空氣。然后翻了個身,恰巧瞧見里屋暗下去的火光,直到漸漸熄滅。
她輕合上眼睛,身處黑暗中,聽著自己平緩的呼吸聲。鼻間細嗅著那股好聞的清香,倒覺得有幾分安神放松,也沒有先前知道的時候那般抵觸不適以及別扭和難為情。
或許是她想多了吧,經(jīng)歷過沉浮,經(jīng)歷過常人不曾經(jīng)受過的痛苦。習慣了一個人,也習慣了黑暗。
總有一天,一切都會熬過去的,一定會的……
就這么想著想著,她覺得眼皮子有些沉重,漸漸失去了意識,沉沉睡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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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邊傳來陣陣翠鳥啼鳴,清靈悅耳,不會讓人覺著嘈雜吵鬧,心緒不寧。
清冷的空氣一陣陣地拂過枝椏,擠進窗縫,撲散了一屋的暖意,徒惹人咬牙抖瑟。
風陌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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