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如到人家雞窩里偷了雞蛋然后換白糖冰棍吃。
比如教室里生的火爐然后在下面燒幾個土豆吃。
再比如趴在墻上偷摘隔壁果樹伸過來的枝丫上的果子。
而我會跟著賀一之安靜的回家。
我記得有一次周末，賀一之從那條土路下來，來到我家，我正趴在臺階上撓著我媽給我手縫的布娃娃，賀一之高興的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，里屋做飯的母親沒有看到我倆跑出去，而我也只是莫名其妙的跟著跑遠(yuǎn)。
站定在大門外，賀一之轉(zhuǎn)身面對著我，陽光下他的汗水順著臉頰下來，黝黑的皮膚上扯起發(fā)干的一道痕。
看他張嘴說話露出牙齒，我那時候腦中突然想起村里經(jīng)常出來溜達的那個老爺爺。
樣子是對比鮮明的那種，老爺爺沒牙齒凹陷的嘴唇說話顫顫巍巍，而賀一之微微凸起的嘴唇說話鏗鏘有力。
賀一之，說“給你，你吃……”他捧著一把紅色的糖果似的東西，在我還沒有考慮清楚的時候，他捏著一顆喂到我的嘴里，我記得當(dāng)時的感覺，真的很甜。
而我也驚訝的看著他，不過很快就有股苦味，我就開始皺著眉頭看著。
賀一之繼續(xù)說“不甜就吐出來，我媽媽新買的糖果，不過吃一會就不甜了，你吐了就可以?！?p> 我跟著做了，從來都是賀一之說的就是真理。
從來他說的就是對的，而我就像一個被照顧的妹妹，永遠(yuǎn)不用動腦子。
我們幾乎把他手里的一把紅色糖果都含在嘴里，然后等到發(fā)苦的時候再吐掉。
晌午的日頭照在我和他的臉龐。
角落那條我家的狗突然犬吠不止，賀一之抬頭看著土路的另一側(cè)，他媽媽何秀梅朝著她疾步而來，他迅速的收起手來，然后朝著他媽媽看去，那原本不遠(yuǎn)的路變得更加短，很快，一個碩大的身軀就出現(xiàn)在我和他的面前，我記得那時候何秀梅已經(jīng)燙了滿頭的卷發(fā)在陽光下顯得那么大一個頭。
那時候他們家已經(jīng)算是有些錢的人家，我們倆家也已經(jīng)沒了交往，何秀梅時而不斷的去縣城，而我母親除了適逢節(jié)日才去縣城買點東西外，基本都是在家里操勞家務(wù)。
然而，相比于何秀梅的頭發(fā)，更多的是何秀梅的表情，幾乎怒目看著我和賀一之，我心慫，幾乎已經(jīng)能夠看得出我委屈的表情，發(fā)出低低的抽泣聲，因為我知道我偷吃了她買給賀一之的糖果，這對于她看不起我家是致命的。
而賀一之卻昂首挺胸的看著他的母親，沒有任何表情，我記得他當(dāng)時站的特別端正，就像后來我們參加升旗儀式的時候所站的姿勢，所行的注目禮。
何秀梅看著地上的糖果粒，一把抽出賀一之的手扳開手指奪過他手中剩下的糖果，然后大喊“這是媽媽的藥，你怎么可以吃?！?p> “藥？”我哭了，嚇哭的，哇哇的大哭。
后來，我知道那是他母親吃的一種帶著糖衣的藥片，紅色的糖衣在賀一之微微出汗的手里已經(jīng)染紅了整個小手。
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母親是聽到狗叫，還是看到我不在家，更或者是聽到她的女兒在院外哭泣所以跑出來走到我跟前。
然而，何秀梅已經(jīng)拉著賀一之走遠(yuǎn)，賀一之不斷的回頭看著我，看著我哭泣的樣子依舊沒說一句話。
而我母親看著何秀梅的背影撇了一下嘴，嘴里還罵了一句我沒記住的話，但那應(yīng)該是帶著一種不屑的責(zé)罵。
母親扒開我的嘴看著我滿口的紅色，詢問我怎么了。
而我只是哭泣，我好像是怕母親去找賀一之算賬，也好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說。
直到母親拉著我回去漱口吃飯，我才被美食打動忘記上一刻中發(fā)生的事情。
周一，去上課的時候，賀一之被老師調(diào)了座位離我很遠(yuǎn)，幾乎是天南海北的距離，而且我們也不再那么的要好，似乎是賀一之被囑咐了什么，他不在找我玩也不再等我放學(xué)，很多次遠(yuǎn)遠(yuǎn)的看著他背著書包走在前面，我都有種恍惚，可能因為那幾顆藥他覺得對不起我。